第八十章 安德罗米亚的过往 (第2/4页)

要这么麻烦？被直接赐予名字还好，要自己选择名字的话又得冒一定的风险。眼前老人的种种行为仿佛充分尊重了一位新生幼子的自主选择权，可就结果而言，只是让她这个异界的灵魂更难伪装。

    厌烦，暴躁。

    她讨厌这个平白无故给她添麻烦的人。

    向他学习文字时，她认真地考虑过要表现出真实水平还是装得愚笨一些。破卵后没接触过同龄虫族的小雄子只能以人类记忆为蓝本，模拟出有点聪明但不完全聪明的样子——具体表现为，会刻意在某些地方犯错。

    当她犯错的时候，老雄虫不会责备她，而是耐心地再教一遍。她试过在同一个地方犯三四次错，即便如此，老雄虫也并未因此叹气或是表现出其他惋惜幼子智力的模样，令她实在很难由此推断正常的幼年虫族到底有多聪明，也拿不准自己目前为止的伪装是否成功。

    老者从不会让幼子一个人，用餐时也都在一起。

    星际时代出现在虫族餐桌上的食物和她记忆中人类的常用食材基本没有差别，不仅外观挑不出毛病，连味道也相差无几，甚至叫法都一样。某一天她吃饭时，发现餐盘中出现长得像青椒，味道也像青椒的东西。

    不出意外，这就是青椒。

    根据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刻板印象，小孩子好像都讨厌吃青椒。如果虫族喜欢的菜色和人类差不多，那么同理可推幼年的虫族应该也不喜欢吃青椒……大概吧。

    她本身并不挑食，但为了扮演较为真实的孩童，特意将咬了半口青椒露出难看的表情，然后把菜中所有的青椒都剩下来。

    “不爱吃吗？”进食速度较慢的老者见状，咬了口自己餐盘内的青椒，味道确实稍显刺激，有其独特的风味。

    幼子放下餐具点头：“有股怪怪的味道，不好吃。”

    于是从此以后她的餐盘里没再出现过青椒，不过其他的椒类仍旧会出现。她觉得没有必要过于强化挑食的属性，点到为止即可，所以在某次老者问她今天的餐食味道如何的时候，幼子说很好吃。

    过了一段战战兢兢的日子，认字的课程基本告一段落，很快就到了她该为自己起名字的时候。

    老者带着幼子来到他的书房，这里并未禁止幼童出入，后者之前单独来过几次，试图从书里寻找有助于扮演的资料。奈何她翻找半天，堆满书籍的书架上除了农业相关的专业书籍，就是一些完全不切实际的虚构文学。

    尽管也有十分近似于儿童绘本的图书，可它们看上去和人类的绘本相差无几，她甚至在其中瞧见不少十分眼熟的神话故事，让本就出于迷茫之中的幼子更加不明白现代虫族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里有的书你都能翻阅，也能借用网络。实在无法决定的话，可以找我来帮忙。”

    “嗯。”

    她有了正大光明将这里翻个底朝天的理由，但幼子觉得结果应该和之前没什么两样。通讯环自然能搜索关于现代虫族的历史等重要信息，然而人类时代用电脑搜索东西都会留下痕迹，星际时代就更不用想了。

    幼子一直都避免使用网络，迄今为止查询浏览过的仅有星际历史和现代虫族的生长过程两件事。这让她对如今身处的时代多了些了解，可对于她该怎么伪装自己基本起不到多大用处。

    要深入探寻幼年虫族是什么样子，只有实际地去接触他们，然而现代虫族对雄子的安排又令她无从接触自己的‘同胞’，事情直接陷入解不开的死循环。

    幼子在书房找了整个上午，也没见到哪怕半页类似育儿经的内容。

    她索性放弃，拉了拉老雄虫的衣袖：“我找不到……还是让祖父起名字更好。”

    “嗯，这样啊。那你觉得安德罗米亚好不好？”老者显然早有准备，立刻便说出了一个听起来还不错的名字。

    幼子点头接受，于是她变成了安德罗米亚。

    得到名字后的生活与之前没多大不同，安德仍旧会再三思虑自己应当如何行动、如何表现。

    识字课很快就结束了，老者有了更多时间带她在宅邸附近兜风。

    安德这才发现她的便宜祖父竟然种了那么多不同品种的瓜果蔬菜，她原本以为庄园内部的那些就是全部，现在看来整个星球都是他的试验田。地里的大瓜小瓜、红的青的辣椒、树上结的各种果子……每到一处田地，老者都会取一点给她试吃。

    有的味道十分微妙，但大部分味道都极为不错。

    老者见她吃得开心，笑道：“爱吃水果的话以后桌上多摆点，或者你想吃的时候随时和家里的佣人说，他们会帮你切好拿来。”

    “我知道了，祖父。”

    应下归应下，要不要用水果来增加伪装的可信度，还要等安德考虑之后再说。

    丽珠星的景色很有乡村田野的风格，比安德人类记忆中的城市还要更不现代化，如果不是偶尔飞在天空的悬浮车，她很难认为这里是处于星际时代的星球。一望无际的种植地，桂馥兰馨的气息，她本应十分享受这里悠闲的慢生活，尽情地在田野里放飞风筝、躺在高高的谷堆边打盹。

    ……可是安德罗米亚不属于这个时代，千年万年前遗落至此的旧魂灵，要怎么样才能安放格格不入的心？

    带着伪装面对这些事物，即使体会到些微的欢喜，也都像是虚假的感情。

    蔬菜的清新与熟果的香甜都达到不了她的内心，种种滋味囫囵吞枣般地糅杂在一块儿，然后迅速地消散，没留下半点值得回味的余韵。

    “对了，明天会有一位朋友来探望我。”老雄虫领幼子回家时，忽地说道，“小安德想见一见他吗？”

    完全不想。

    但安德罗米亚面上露怯，小心地说：“只是一小会儿的话……想见一见。”

    往好处想，说不定能从朋友的反应里推测出正常的幼年虫族大致会有的表现，不一定全是坏处。她必须这么安慰自己，免得因将在更多人面前继续伪装而心生厌烦。

    人类记忆中的安德只是一名平凡的女性，既没有见人就戴上假面隐藏自我的爱好，也对独自一人穿梭到异世界这种天马行空的经验毫无兴趣。

    在星际时代度过的每一个夜晚，安德罗米亚入睡时感受到的是明天又要到来的忐忑与痛苦。她甚至在想——干脆来个什么突然出现的黑洞把一切都卷进去就好了。这样她就不用辛苦伪装，也不必日日担惊受怕。

    为什么是她？为什么非得是她？为什么偏偏是她？

    一连串相似的疑问每时每刻在安德罗米亚的心间反复回荡，可是没有人能给她答案。身体和精神双重的劳累令幼子疲倦至极，要不要直接自杀算了？每每想到这个直接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