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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6年初，受厄尔尼诺全球变暖现象影响，西西伯利亚暖性高压占据北极地带，原本盘踞在北极的极地涡旋被赶走分裂俯冲南下。

    冷空气迅疾席卷全国大部分地区，850hPa零度线进入南海地区，雪线南界刷新纪录，珠三角多地飘雪，为1929年以来首次降雪。

    受本次寒潮影响，n市大部分学校都提前放了假，包括n市师大附中初中部。

    宋昕擤着鼻涕，迎着寒风走在校园里，时间还早，学校里三三两两来得人并不多。

    提前放假的消息昨晚才公布，今天来报完道布置完作业就能放人，所以即使这会天寒地冻的，学生们脸上还是难掩雀跃。

    当然，这其中不包括宋昕。

    省内只有x市在秦岭淮河以北，所以也只有x市有集中供暖，其他市只能靠空调度日。而其中也不是每个家庭都会开，像宋昕家的空调早就报废成为一堆废铜烂铁，想开都无从下手，宋山自然也不舍得为这种事开源。

    宋昕怕冷，但更怕宋山被冻着，年纪大点的老人每一次过冬总是格外难熬。

    于是这会心事重重地走到教学楼下，板石路上已经被铲出几堆雪叠在一边，露出那条湿漉漉又覆满冰层的地面。

    宋昕的鞋底不防滑，再加之心里有事，所以几乎是踏上去的一瞬间就因为重心不稳向后倒去。

    瞳孔骤缩，心脏剧烈跳动，正以为自己要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时——

    一只手稳稳托住了他。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段清冽的冷香，和寒风一起灌入口鼻。

    来人搀住他手肘，见他站稳之后默不作声，放开他的手，就着他擦肩而过，先一步走进教学楼。

    宋昕心有余悸，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连谢谢都还来不及说出口，不由默念了一遍他的名字。

    何由彻……

    虽然他们不同班，但何由彻的大名如雷贯耳，整个人初中部无人不晓。

    长得帅成绩好，因为单枪匹马抡赢过调戏本校女生的混混们而出名，还吸引了一些高中部的过来看热闹。

    他们本没有交集，只是他这段时间习惯性在人群里找寻何由彻身影，目露贪婪，像积年徒步在荒漠里的旅人，偶逢一口甘霖便自甘沉沦。

    初中时期，宋山还未病倒，家里还有顶梁柱，落在他肩上的重担只有学习。比起高中要轻松不少，但初中班上的氛围比起高中却大有径庭。

    虽然都在师大附中，但师大附中初中部鱼龙混杂，宋昕班上大多都是一些关系户和膏腴子弟。

    宋昕不爱说话，又常一副好脾气的懦弱样子，在班上算食物链底端。什么人都能冲他发句脾气，小到让他帮忙值日写作业，大到掺杂着玩笑意味的人身攻击。

    15年末尾，临近元旦之前，全校上下都洋溢着欢愉氛围，某些学生压抑已久的劣根性也在这陶然之中渐渐释放。

    宋昕提着一大袋垃圾挪动在人流里，走廊上学生们打打闹闹，他只能把身子和头不断压低，贴着墙壁紧攥着黑色塑料袋。

    世界好像就只剩下眼前这一块地带，莫名让他觉得安心不少，就这样缓慢移动到拐角楼梯口，视线里突然多出几双鞋子，在他面前站定，动也不动。

    宋昕一愣，想从旁边绕过去，左肩却突然落下一股力劲，他被推搡着后退几步，背部贴上墙壁，这才不得已抬头看向来人，露出一双惊惶不安的眼睛，弓着背犹如一只瑟瑟鹌鹑。

    三个男生围着他，发出不安好心的嬉笑，有人熟络地攀过他肩膀，似是男生间最平常不过的玩笑。

    “宋昕，又去扔垃圾啊。”

    男生叫张陆，平常也是班里使唤他最多的人，听说家里有钱有势，考不上高中也无所谓，准备直接出国读，心思自然也不在学习上。

    宋昕撇开头，低声嗯了一句，双指无意识绕紧塑料袋子。

    张陆发出意义不明的笑声，对着其他二人使了个眼色，三人一起上前制止住他的手腕，将垃圾袋从他手中夺过。

    张陆一脚踢开垃圾袋，黑色袋子里的那些瓶瓶罐罐和垃圾也一齐跌落在硬质地板上。

    因为班上刚弄完元旦活动，所以这会垃圾袋里只有一些饮料瓶子、塑料彩带和零食包装袋，发出的气味不算难闻，但折辱意味十足。

    周边路过的学生也都放慢了脚步，静静观察着这出好戏，竟无一人上前阻拦询问。

    在寂静难堪的氛围之下，张陆亲昵地拍打几下宋昕的脸，踢了一脚他脚底下的可乐罐子，意有所指道：“垃圾就要和垃圾在一起。”

    可乐罐子轱辘几下滚至楼梯边缘处，恰好落在一双雪白的球鞋上，浅棕色液体从罐口滴落而下，顺势沾染上那片白色。

    宋昕低着头，被其他二人以玩闹的形式摁在墙上，不敢看张陆，更不敢看旁人的反应，心里那股惊惶已经下去不少，只剩下无穷无尽的难堪和可乐汽水味交相混杂，发酵而成一股痛苦的麻木不仁。

    习惯就好。

    等他觉得没意思就会放过你了。

    初一都这么过来了，再忍一忍。

    熬过初中就好了。

    这样想着，宋昕眼里也愈发冷漠起来，那不是对外的攻击戒备，而是一种自我厌弃的疲惫感。

    正出神着，却只听见周围爆发出一声声惊呼，面前突然砸过来一团黑影，黑影落地瞬间就变成了张陆那张面目可憎的脸。

    下一秒，白色球鞋就势踏在了他的肩上，张陆整个人都被踩着直不起身子，扑腾在垃圾里，四肢像条濒死的鱼发出几段跃动，又很快颓然下去，看着格外滑稽。

    宋昕不由眉头一跳，抬头却只能看见来人那凌厉的侧脸轮廓，有如刀削般锋利，冒着森森寒气。

    “我鞋子被你弄脏了。”

    他声音平静，好像是在和张陆面对面唠家常一般。

    肩膀上的疼痛加剧，张陆也不知道这活阎王究竟用了多大力气，疼地哇哇直叫，碰上他只能自认倒霉。

    于是咬牙切齿地道歉：“对不起何哥，是我眼神不好，冒犯了你。”

    一开始跟着张陆的另外两个男生也都识趣地放开了宋昕，跟着张陆一起附和。

    “是啊何哥，放了张哥呗，我们下次绝对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