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1/2页)

    邵权说：“钟永婷，女，二十岁，死者有吸毒史，死因为他杀，死前经受殴打、性侵。死者父亲不知所踪，生前所住租屋被小偷洗劫一空，死者本人据同学所述性格内向，但是人长得漂亮，有人反映说她在某夜总会做三陪。但是问题来了，某夜总会，我们找遍了燕城大小夜总会，没有一个小姐符合钟永婷。我们调查钟永婷的所有记录以及过去，发现她的从小到高中都很正常，她的发小也说她性格活泼，但是到了大学，社交基本没有，连消费都屈指可数，真的就这么干净，就好像干净到除了这个人存在以为什么都没有，这不正常，就像被人故意删除了。其实钟永婷这起案子如果不是一大早被晨练的几个女生发现遗尸在街边然后被传到网上，根本不可能会有这么大的热度。”

    “你们的调查停滞不前，只能调查一只钢笔的原因应该也没有这么简单吧。你抓我，也是故意把事情闹得更大，想让某些人害怕。”

    “没错，但也不叫停滞不前，我手里现在就有一个线索，不过我们一开始其实想进去她的大学深入调查，却层层碰壁。燕城轻工业学院这所学校很复杂，去年有个老师自杀了，自杀前还干了一件轰动全国的事，虽然互联网没有记忆，很多东西都被冲散了，很多曾经愤慨又激情的声音都销声匿迹了，但是你记得那个人的对吗，程淞，你绝对知道他，因为你们见过。”

    20xx年1月20日。

    有一个叫林远山的老师自杀了。

    自杀前的一封遗书点燃了互联网。

    他状告了燕轻这所大学的校长在学校建立利益集团和独立王国，披着学者的外衣，行使腐败，管理混乱，跟党委书记、滨河分局警察局局长勾结，涉嫌违法犯罪，残害他手下的数十名学生，他本人不堪制度缺失其苦，精神崩溃，对不起他的学生，他的朋友，他的家人。

    林远山这位老师据他的学生、亲属、朋友所述是一位非常有原则、具有丰富从教经验的老师。

    这位不满三十的老师通过死谏所带来的巨大风波让上面不得不引起重视，最后经过多方面调查，官方公布了其言论为不实的通告。

    这件事没多久，便被潮水一般的互联网吞没了。

    “据监控显示，他自杀的半年前曾经找过你。更巧合的是，林远山正好就是钟永婷的老师。”

    “对，他找过我。他让我救他，却并没有对我说出原因就离开了。那个时候他的精神很不稳定。”

    “你同他接触，认为他是个什么人？”邵权问。

    他看了邵权一眼，语气没有丝毫变化：“焦虑，神经衰弱，安全感低，情绪调节力低，心理承受力一般，来自于幸福的家庭，是个理想主义，所以当理想和现实面对面碰撞，便陷入了绝望。”

    邵权的眉梢有个微小的跳动。他并没有忽略它。他想邵权的面无表情之后也许正潜藏着激烈的思想交锋。这是他们一贯的对战模式。但是无妨。

    “你认为他那封遗书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邵权盯着他。

    “重要吗？你们应该比我更有感触才对。”

    “你其实也感觉到不对了吧。”邵权说，“林远山找你，钟永婷也要找你，连那个偷你钢笔的偏执狂也找上你。”

    “所以呢，那为什么不找你？你可是个警察。”

    “正因为我是个警察。”邵权说道，然后忽然想到了什么，剑眉狠狠一皱，脸上勾起一个讥讽的笑，自顾自地继续说，“所以我还接到过自称我上级的威胁电话，狗娘养的居然敢威胁我不准再办下去，等我他妈的办他们的时候他们就知道是他们的嘴硬，还是我的拳头硬。”

    他不理睬邵权的冷言冷语。

    “有人想让我牵扯进这件事。而涉案的那伙人他们或许一开始也以为林远山死了就天下太平了。人的忘性很大，骨子里有一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冷漠，都生怕火着到自己身上。如果那所学校真是那样，肯定有一定年头了，而且牵扯甚广，那为什么直到现在才出了一个林远山？为什么现在为他发声的声音越来越少？为什么还有污蔑他的人存在？”程淞适时地笑了笑，冷冷地，饱含了某种恶意。

    “人其实真的才是最愚蠢的。那么多人骂当权者，骂执政者，其实他们没有想象中那么笨，你也明白的，人才是最愚蠢的。在这个世界上，大概在我们国家最傻的是那些忧国忧民的人，这群人是最痛苦的，最傻的，所以才会有鲁迅那些人那么的痛苦，那么的挣扎，他们挣扎，越挣扎越绝望，越绝望越挣扎，因为国家根本不搭理你，而人们根本不在意你。所以他们又爱又恨，爱的是这片土地滋养了他们，恨的是也毁灭了他们。”

    站在高处的人能让你心甘情愿不争不抢，不发言不拒绝，还要你歌颂这种德行，把你当做一头驴，你为他们磨东西，他们还往你身上放东西，一点一点地往你身上加东西，每次只加一点点，直到最后一根稻草把你压死，其实资本主义也是这种行事作风。但是也有一点不一样，因为这个过程中你也不会有血性，你甚至到死都意识不到自己死于什么，所以你不争不抢，不发言不拒绝，根本就不会思维，为什么不会思维？第一不允许思维，第二必须像某某一样思维，第三你不能质疑，你只能像蚂蚁一样像驴一样活着。就像中国人两千多年来基本上是在这样一种没有头脑，也不允许有头脑的状态和过程中走过来的。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过去倡导儒家文化，为什么，因为它太适合统治了。

    现在这已经不是某个人的错，也不是某个群体的错，更不是某种制度的错了，是中国人被根深在自己骨子里的性情和潜移默化下来的思考方式的错。

    就细说当年程书记为了在燕城的市里进行大规模的城市规划，到处都是修房子、扩马路的，可谓是大刀阔斧，一口气将几年的预算都投了进去。

    虽然市容的确大踏步地可观了，可底下的人都怨声载道。

    物价疯涨，工资却纹丝不动。钱全让市委拿去修马路种大树了。听说连残联的扶助特困基金都被挪用了。

    但是就这一举措，让程书记仕途走得更稳。当官的得有政绩，钱得花在脸面上。

    上面的领导来视察，看着现代化的市容市貌，那就是市委治理有方，谁会去看你小老百姓饭桌上吃的是什么？

    但这又并不是某个官员的错。

    这个官员王没了，会有下个官员李，这个制度刘没了，会有下个制度唐，来来去去，去去来来，其实什么都没有改变。

    官员会一直是那套逻辑。领导会永远是这样的领导，也许会有个别不同的，但只是个别。

    这是自己放纵的结果。

    放纵别人对他人作恶是帮凶。放纵别人对自己作恶就是活该。

    但中国人并不是生来就愚蠢。是秦汉以来那种非人的制度，那种不把人当人的制度所带来的，但是两千多年来直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