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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阿修罗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拿到了主卧的钥匙。帝释天下楼的时候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将主卧的钥匙一把扔给他。

    善法天这几天在忙着处理丧事和他们父亲的后续证明之类的，阿修罗曾经礼貌地问过需要帮忙吗，被善法天拒绝了。

    不知道是不是帝释天的错觉，他总觉得善法天有些害怕阿修罗。

    帝释天虽然不明白阿修罗天天往外跑能去哪，但是他也本能地不喜欢待在家里。他见过父亲一面，是被善法天带着去的，忉利天的天气很热，哪怕停在冷藏室里，尸体还是有了不同程度的腐烂，些微的腐臭混杂着冷藏室里久久不会散去的莲香，善法天的脸立马就绿了。

    帝释天只是漠然地看着这一切。他发现他有些想不起父亲的脸了——哪怕那个人就在眼前，他也有点看不清对方的脸。帝释天揉了揉眼睛，眼前却像是蒙着一层雾。他眨了眨眼，却也没有多清晰，不偏不倚地，那层雾就是落在他父亲的脸上。

    所以他像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地注视着他的父亲。他甚至出神地想。如果某天，这里躺着的是阿修罗，自己也会这么漠然吗？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不可能是阿修罗。他发现自己完全没办法想象失去了阿修罗的世界，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那他的世界或许会一片荒芜。

    阿修罗强势地闯进了他的世界，给予他爱意和温暖，使他再也离不开阿修罗。他甚至自私地觉得，如果阿修罗能跟他一直保持这种关系该多好。

    “阿修罗。”他坐在沙发上拿着本书偷偷瞄着阿修罗，见对方也在看他，索性干脆放下书光明正大地与他对视，“今晚……还是一起睡吗？”

    有了主卧的钥匙，阿修罗自然也就失去了跟他一起睡的理由。帝释天想。他会拒绝吗？

    好像知道帝释天所想一般，阿修罗回答道：“好。”

    尘封多年的主卧是在傍晚被打开的。帝释天粗略地看了一圈，太久没人居住的卧室积了一层厚厚的灰，随着太阳渐渐落山，外面的天尚未黑透，摸着最后一丝的余光帝释天打开了灯。

    “帝释天。”他听到阿修罗在叫他，转过头看见阿修罗在看着墙上的结婚照。

    相片中的女人有着一头柔顺的白发，她微笑着，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温婉的气质，帝释天的父亲就站在她身边，看着碍眼极了，可以说两个人丝毫不相配。她染着金色的指甲油，橙红色的眼睛满是温柔的笑意，就像透过时光依旧鲜活一般。

    “这是你的母亲吗？”阿修罗问。

    不知为何，帝释天感觉到了阿修罗的不安，他轻轻握住阿修罗的手，食指在他掌心轻轻剐蹭来借此安抚他：“是的，但是在我很小的时候她就去世了。”

    帝释天轻声说。

    “她是……怎么死的？”阿修罗问。

    “是疾病。”帝释天回答的毫不犹豫，可是接下来的话却让他自己都有些犹疑，他想了好久才继续说，“我也有点记不清楚了。好像是母亲生病以后，父亲说母亲会害死他，就把母亲锁在房间里，第三天就没动静了……”他越说越迷茫，最后蹲在原地思考了很久才开口，“我真的记不清了，阿修罗。”

    窗户不知在什么时候被吹开，夜晚的风一吹，直直地风干了帝释天身上的汗。他感受到了一股森冷的寒意。雨倏然打下来，突兀极了——在寂静的夜里帝释天只能听清雨声，或许是雨太大了，雨里夹杂着歌声，像是在某处听过的摇篮曲。

    “阿修罗。”他叫道，“你有没有听到歌声？”

    “什么歌声？”阿修罗的神色平常，那种不安感褪去后更加沉稳的反而是他，于是他也蹲了下来，直视着帝释天的眼睛，“你听到什么了吗？”

    但是——在帝释天的眼睛里，他看到了端坐在床上的白发女人，可等他回过头去，那张床却是空空如也地附着一层灰。

    沉默在整个宅子中蔓延。恍惚间他好像听到阿修罗喊了一句“母亲”，但是不太真切，就好像是幻觉一般。他似乎说了，又似乎什么也没说。过了好久，帝释天听到阿修罗哑着嗓子问他：“我们先出去好不好？”

    这个时候总是需要一个主心骨的，帝释天知道，阿修罗也知道。所以帝释天说，好。

    就像是熟视无睹一般，他拉起阿修罗走出了这个房间。踏出去的那一刻，那种森然的冷意一鼓作气地退散了，只有掌心传来的、来自阿修罗的体温告诉他，刚才发生的那一切是真正存在的。

    “阿修罗，你刚才看到了什么吗？”他问。

    阿修罗沉默了一瞬，随即笑了起来：“我看到了你的母亲。”

    属于阿修罗的雄性荷尔蒙扑面而来，阿修罗凑得很近，气息打在他的耳畔，或许是刚才的事还让帝释天的手脚有些发软，他一时站不稳跌进了阿修罗的怀里，听见对方在自己耳边说：

    “所以我也叫了一声母亲，算是向她问好了。”

    他们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帝释天突然笑了起来：“你还是我小妈呢。”

    “妈我是不想当了，男朋友还可以考虑一下。”

    回答阿修罗的，是一个蜻蜓点水一样的吻，他低下头去看怀里的小坏蛋，只能看见对方发红的耳尖垂下的亮闪闪的耳饰和露在外面的一截白皙的后颈，始作俑者像只鸵鸟一样地把脸埋在他的胸肌里，他只好把鸵鸟先生扒出来，加深了刚才那个吻。

    是甜的。帝释天想，他平时那么喜欢吃辣，可是他的吻是甜的。

    “阿修罗。”帝释天轻声说，“我们是不是很早很早以前就见过了？”

    “说不定是呢。”他又自言自语道，音量几乎只有他一个人能听见，“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有一点熟悉。”

    “我们见过，你不记得了而已。”阿修罗说，“不过没有关系，我们还有很漫长的未来，无论多少次，我都会再次找到你。”

    “我不会跑远的。”帝释天握住他的手，轻声安慰道。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