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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明绪不耐烦道：“有的话快说，没有的话给我介绍个私人医院，我在这不熟！”

    “不是，李叔给我打电话催你回去，你到底怎么回事啊？”

    “你别问了，也别告诉其他人......我爸那边我会去跟他说的。”

    李明绪站在车外，心如乱麻，供血系统失灵了一般，四肢发冷，连带着语气也萎靡下来。

    陆弛感觉到他的情绪前所未有的低落，从他到h市，情况就不大正常，犹豫一会还是给他发了个地址，半是警告半是担忧地说道：“李明绪，你悠着点啊，别犯什么大事被李叔知道，就算离婚了，你家里可还有个女儿，别在外面乱来。”

    “我知道了，”李明绪无心解释，而且这事根本没法解释，他看着微信上发来的地址，继续问：“哪个医生？你帮我预约一下。”

    陆弛报了他姑姑的名字，又说了一句：“你别忘了给你爸打电话。”

    李明绪“嗯”了一声，通话中断，他回到驾驶座，程觉的口罩和帽子都没摘下来，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听见他上车才低低地问道：“今天能去吗？”

    “能。”

    “......谢谢。”

    汽车没有发动，一阵死寂过后，李明绪再次问他：“你怎么会......怀孕？”

    “......我不知道。”

    “哥，你想生下来吗？”

    闻言程觉被针扎了一般弹起来，李明绪这才看见他的眼睛，那双眼睛本来就很大，现在半张脸被遮住，显得更大了，眼神中的诧异和惊恐清晰可见，他惨声道：“你在说什么啊？不是你告诉我我zigong发育不良，受孕率低的吗......我怎么可能想生孩子？”

    李明绪知道自己失言了，紧绷着脸不说话。

    程觉心里却自发地产生一个荒谬的猜想，他瞪着李明绪，质问道：“你觉得我在报复你？”

    “我没有......”

    连日的压抑和被无端揣测的愤怒在此刻同时爆发了，他语无伦次地发泄，即使这些话在如今看来已经毫无意义：“我是无心的啊，就一两次没戴套，我怎么知道会怀孕，你以前不也想不戴就不戴......算了，我知道你他妈的看不起我，我一直都知道，你对所有人都好，就是把我当玩具，当傻逼耍，你说要带我去检查，说怕我有问题，你以为我听不出来？当时你他妈发情了一样天天做，我是真怕我跟女人一样得那些病.......李明绪，你他妈都结婚了，孩子也生了，日子过得幸福美满还不够，还要来找我，来骗我，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是不是我比你身边那些男的女的都好cao多了？你他妈的舍不得......”

    李明绪抓住方向盘的手越握越紧，骨头都要从皮肤里爆裂出来，他咬着牙，不敢刺激程觉，冷着脸，一字一顿地说：“别说了，我没有那个意思。”

    程觉像是被他吓到，双手握在一起，全身都僵住了。

    他不明白程觉怎么那么多不满？比他想象得还要多。从前程觉说得最多的就是多么多么喜欢他，他对别人的赞美和示爱从来都不屑一顾，只有程觉和他说那些动听的话时，他才会感觉到自己被人追捧，被人深爱，如果说当时他被捧到天上，那么现在他已经从云端坠落，摔得粉身碎骨。

    通往医院的路经过闹市，人行道上来来往往的都是青春洋溢的少男少女，他们刚刚越过人生的一道重要关卡，稚嫩的脸庞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向往，无拘无束地享受当下。

    这种生活程觉从没体会过，他也不想去看，此刻他的大脑已经被恐惧占领了。

    他们一路无言，直到车身稳稳停下，李明绪问：“哥，为什么那些话你以前从来没和我说过？”

    程觉看到地下停车场惨白的照明灯，胃里泛起一股酸水，哆哆嗦嗦地回答：“为了跟你在一起，我把几辈子的脸都丢尽了......我哪来的颜面跟你说......钱我会给你，等我做完手术，你别再来找我了。”

    他绞紧了手指，李明绪知道这是害怕的意思，然而下车时，程觉固执地不让他碰，只是让他走在前面，自己默默跟着。

    这里是h市最大的私人医院，陆弛的姑姑既是妇产科主任医师，也是主要投资人。李明绪又给陆弛打了个电话问预约的事情，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他去前台咨询，然后直接带着程觉上楼，去陆医生的办公室。

    程觉没有进去，在廊道上听李明绪和那个慈眉善目的女医生谈话，然而那些字节浆糊似的乱作一团，他怎么也听不清。说了一会，他感受到女医生正在打量自己，即使那种目光是温和的、没有任何恶意，落在程觉身上依旧阴风阵阵。

    “哥，你的身体比较……特殊，需要先去做检查。你别担心，我就在外面等着。”李明绪走出来，想去握他的手，被他躲开了。

    陆医生说：“我们需要通过你的身体情况来判断你是否能够动手术，程先生，我亲自带你去。”

    他木然地点头，任陆医生领着，辗转在各个科室。

    程觉全程静默，等待陆医生和工作人员交谈，然后他们让他站、坐、躺、脱衣服......那些器械或大或小，有的他认识，有的他不认识。也难怪，时间过去那么久，医疗设备也得更新迭代，始终不变的是他，是他的身体。

    他陀螺一般无意识的转动，直到头晕目眩，抽血时也没感觉到痛。

    最后，陆医生问了他几个问题，他一一回答，之后被带到一间休息室。

    陆医生告诉李明绪结果出来需要等几个小时，然后贴心地出门了。

    休息室有一张小床，李明绪给他倒了杯温水，让他躺着睡一会，口罩被摘下来，那张脸没有一点血色，眼皮撑开，直到干涩得过分才合上。程觉把水喝完，躺上床，明明很累、很困却没有睡着。

    “哥，别怕，你睡吧，我不会走的。”李明绪坐在边上，低着头，明明隔得近，却像是望着他，看上去好像比之前更憔悴了。

    他这才感知到手背上的温度，六月份三十多度的气温，李明绪的手凉而干燥。

    他想说，我他妈的又不是要去死，我不需要你陪着，而且我睡不着。但是他现在是有求于人，而且刚才已经胡言乱语过，再说就有点不识好歹了。

    “别再叫我哥了。”

    李明绪强硬起来，脸色阴沉，声音却有些悲怆的味道。手指勾着在他眼下蹭了蹭，说道：“可是我就是你弟弟......你就把我当陪同的家属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