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远行的爱意之泡沫 (第2/3页)

斯佟怔住了。

    林琛发了一会儿呆，又道：“我说不定还会很高兴，就像你故意怂恿我把你丢出去套狼那么高兴。想死的时候抬头看，决定把悬在自己头顶的刀取下来，刀柄递给对方，我们都觉得那样比较轻松。……——但我偏不。”

    “……——别没边没沿地发散了，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扯，幼稚……”

    不想听他自说自话，杨斯佟切断了视频通话。

    冲动地挂完电话，杨斯佟又后悔。

    仿佛他的直觉在此刻已经彻底失灵，做出的每一个判断都化作一千根针往自己的心里扎。

    ……没有情情爱爱就活不下去、意气用事的家伙，怎么扛得住往后的责任？

    杨斯佟在脑子里骂了一遍林琛。

    ——最后发现骂的是自己。

    幼稚的也是自己。

    他靠在酒店会议室的皮椅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因为有点着凉而一阵咳嗽。

    深夜，杨斯佟像孤魂野鬼般游荡回酒店房间。

    在走廊上，出来透气的李立华看见面色苍白的杨斯佟，吓了一跳。

    她小声问：“杨总，您、您怎么了……”

    “……我怎么了？”杨斯佟重复。

    “您脸上有眼泪……”

    杨斯佟这才察觉到面颊上的湿意。

    “刚才喝了两杯，酒劲儿太大，呛到眼睛。”他随口说。

    尽管他身上没有一丝酒气。

    “您需要我——”

    热情的李立华又上赶着给自己找活儿干。但她很快意识到，这是“僭越。”

    “……哦，您不需要我。”她小声嘀咕。

    “晚安。”

    杨斯佟离开了，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第二天一早。

    李立华准备到一半，忽然传来敲门声。

    她以为是哪个同事或者酒店服务，困意十足地问了一句：“哪位？”

    等走过去一瞧，给她吓呆了。

    “——杨总！我，我还没化妆，给我十分钟，马上——”

    “——给你半小时。”杨斯佟简单地说，“收拾行李，今天跟我到东部去，你有别的任务。”

    “好、好的！”李立华吓得声音都提高了。

    ……

    火车平稳地行驶在乡野间。

    ——工作，幸好还有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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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好只要是工作，他就立刻恢复理智，一切设备和零件照常运转。

    上车坐下来之后，杨斯佟只问了一句：“你有通用的驾照，对吧？”

    “对。带过来了。”

    “会租车吗？”

    “会！我在之前的公司出差来过，您就算去最偏远的工厂也没问题。”

    “好。……那我睡一觉，这是今天的目的地，到了站你来安排。”

    李立华一顿手忙脚乱，在火车上安排好后面的行程。

    她偷偷抬眼看对面。

    阳光穿过玻璃窗，落在杨斯佟的脸上，睫毛筛下一片纤细的阴影，肌肤被照得宛如透明。

    ……真是的，这么好看的脸也不好好爱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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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立华小心翼翼地拉下窗帘。

    感应到光线的变化，杨斯佟忽然睁开眼睛。

    “啊！……杨总，我那个……呸，不是我，……您要注意防晒。这么强烈的紫外线，对皮肤不好。”

    杨斯佟不可思议地望着她，好像在听什么外国话，后来笑了笑：

    “你私下里一直这么cao心？”

    李立华吐吐舌头：“习惯了。”

    “在办公室里吃力不讨好，还会被人利用。”杨斯佟静静地说，“不过，是个好销售，无微不至地留意客户的细节。这种事就是需要一直cao心的人。让你坐办公室，也许算浪费你的才华。”

    “国内的顾客不一样，有很多顾客，过度服务会吓到他们。杨总也是那种不喜欢被人围着转的类型吧？”

    “大概。”

    “那……杨总的用度都是自己置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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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全是。过去的朋友每年会送两季衣服过来，也有品牌送的，我不置办都嫌多。有时候她也想替我定制，但设计师说看不到我本人，没办法做。要带着团队大张旗鼓地飞过来，被我推了。”杨斯佟浅浅地抬起唇角，“……其实我没什么兴趣，最简单的基本款西装我可以一年穿365天。从你们做销售的角度，这算不算不给面子？”

    杨斯佟说到这里，心里莫名掠过一丝悲凉。

    林思桐对他这样的待遇，她的心理无非是——“我弟可以做个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土老板，我弟的老婆不行。身边没个拿得出手的景观，怎么搞定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场合呢？”

    ——可他为什么非要跟李立华说这些，炫耀自己有衣服穿？

    ——寂寞了？某种未成形的计划遭受到潜意识的挫折，于是找李立华这样的年轻女孩，吸取一点儿单纯的崇拜给他带来的满足感？

    “没有人不想卖给您这样的客户东西的。”李立华敬畏地说，“就算仅仅是……为了那东西，和为了您本人。”

    “我明白。你们是真心尊重品质与金钱的人。不是为了那份虚荣心。”

    李立华拨浪鼓似地点头。

    但看杨斯佟兴致缺缺，她就不再往下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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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一个月，林琛接到杨斯佟的单独汇报。

    “亚诺·马扎罗的皮具作坊只在附近销售，他制作耗时很长，手艺和最好的工匠比也不遑多让，但只卖给那些乡野村夫，在我看来实在可惜。据说是祖上的生意曾经血本无归、萎靡不振，他的父亲老马扎罗一直教育他要安守本分。尤其在这个遍地工厂和自动化流水线的时代，他仅剩的一点生存空间也被逐渐消磨殆尽。”

    “……如果没有真正懂行的设计师配合，他的一生就会被困在乡下。就算有，竞争太激烈了，我也不觉得他会成为声名大噪的皮具商。但作为一个出发点，或者被我们利用的道具，倒是足足够用。相比之下，成衣生意向来是赔钱货，不如皮具和香水……”

    “……像这样处境的人，我还准备再找几个。他们对现金流的需求很低，我们可以用很小一部分资金养着他们。一旦有了这点积累，再去进入当地大的卖场或百货商场，挖更好的设计师。当你占领了这些小城市的百货商场，往核心地区推进会比现在容易很多。——当然了，我们会尽量掩盖自己的背景。”

    “征求过本人意见，如果你同意这个计划，我决定把立华留下，让她负责这个地区的业务。我看亚诺挺喜欢她的，就当我用一次美人计好了。”

    “她真的同意？”林琛问，“这可不是小事。总要考虑家庭、青春、未来什么的。”

    “不要小看她，她头脑清醒，不是一般人。再说没有这根自己的缰绳拴着，本地人不能全信。”

    留下是李立华主动提出的。

    不如说，她终于在这一段考察乡村的时间，逐渐摸清楚了杨斯佟的意图，意识到杨斯佟选择她的理由。

    ——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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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种不带私情的信任，完全出于对能力和品格的评估，像评估一块原矿是否值钱、一块璞玉是否值得打磨那般。

    尽管为了让这份信任演变出实际成果，他愿意表演一些私情给她看。

    她送他上回首都的火车。

    “——啊，杨总，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城里不是没有黑帮和小混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