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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为什么要玩屎  (第1/1页)
    太臭了。    水蒸气蒸腾后的酸臭,像蒸锅里放的不是馒头,而是陈旧带有脚气的橡胶鞋。    太阳将连日暴雨的压抑沉闷蒸发,天空不再压抑沉闷,晴天所馈赠的明亮与愉悦,一切欣欣向荣,唯独我高兴不起来。    烈日下、垃圾桶前,我专心致志地踮脚埋头掏破烂,后背烤得guntang,头发被汗水浸湿,汗水从乱糟糟的头发里顺势而下,与脖颈后背的汗汇合。    城市的天气就是这样,寒与热是两端极不对称的天平,要么冷得打颤,要么热得发疯,没有一丝循序渐进的过渡。    掏垃圾也讲究技巧,不能只追求速度囫囵翻找,同时也要保护好手,不仅是碎玻璃破铁片,有时一根烤串签子尖都能断在rou里发烂流脓。    鼻腔吸入曝晒中被蒸发水分的潮热空气,混着垃圾的闷臭,呼吸都是种折磨。憋足一口气闷头翻找,突然间手指抠进了一个奇妙的地方,触感湿滑又绸密,仿佛插入蒸熟后放温的米饭里,抽出来,黄褐色、犹带热气……是屎。    “日你妈!!!!屁眼子堵jiba的狗cao玩意!有没有素质!嘴巴拉屎了我cao你大爷——”    我骂骂咧咧地甩手,甩不干净就往垃圾盖上抹。    “啊!”    细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回头,发现身后是个白净的小男孩。    在当时的年纪我其实不大能分辨美丑,说他白净是根据穿着打扮来判断——卡通短袖牛仔短裤配白鞋,红色棒球帽,帽子上显眼的品牌商标。    比商标更显眼的是他脸上的黄褐色物体,从左眼角顺流而下。    吃过甜筒吗?要是只逮住一边舔,冰淇淋就会从另一边脆皮筒边缘滑落,无论是屎还是冰淇淋,两者下滑的姿势和速度都差不多。    男孩手提垃圾袋,应是被大人指使来扔垃圾的。    他现在歪着头缩起一边肩膀,僵立在原地,大眼睛含水汽,瘪着嘴溢出一丝哭腔,脸上的屎好比林正英僵尸片里的定身符,让他动也不敢动。    “噗嗤——”    我没忍住笑出声。    他见我这个始作俑者还有心情看笑话,眼泪瞬间决堤。    啊这……    我连忙四处张望,大中午的,只有远处零星几个人。    他家大人不在附近。    幸好。    我没再往垃圾盖上抹屎,在路边浑水洼里涮了涮手,又从桶里翻出张废报纸,合住搓了搓。    视觉上大致是干净了。    余光瞥见男孩还是那个姿势不动弹,走到他面前:“喂,木头啊你,不会自己擦擦?”    “太脏了……”说话间他的眼泪止住,恳切地祈求道,“你可以帮我擦了吗?”    当自己是少爷呢,手瘸了?    “想得美。”拒绝得不近人情了,于是我大发慈悲从他手里接过垃圾袋。    “能不能给我一张纸?”    没了垃圾袋,男孩依旧维持之前滑稽的姿势,一动不动,手臂微微分开,像个歪头的企鹅。    把垃圾扔进桶里,我指着地上翻出来打算卖的废纸:“喏,报纸,要么?”    “不要!”现在轮到他拒绝我了,并附赠一个比刚才无声啜泣还要严重的嚎啕大哭。    可别把他爹嚎来!    “有纸!嘘——有纸!别嚎了!”    我冲上去捂住他的嘴。    虽然手表面看上去干净了,但味还在,立马把他熏得不敢张嘴,生怕嚎一句吸一口。    男孩比我高、比我白、比我干净,目测也大不了两岁。    跟他一对比,面黄肌瘦的我,仿佛误入现代文明社会的猴子。    一眼就看出他是被家里保护得很好的小孩,衣服整洁,不愁吃穿。我心里酸水直冒,凭什么,有的人天生好命?    于是我把他的嘴捂得更紧了。    好巧不巧,手压到了他脸颊上黏着的东西。    “……”    这我真不是故意的。    很明显他也感觉到了,整个人都激灵一瞬,艳阳天里寒毛倒竖,还起了鸡皮疙瘩。    生平第一次见,原来人的头发是真的可以竖起来。    动画片没有骗小孩。    见他被接二连三的打击到失了魂,我当机立断放过他的嘴巴,脱下比手干净不了多少的破麻袋衣服往他脸颊上搓,视线在他脸上打转,发现他的眉毛中间有一点淡红色的圆印子,像照相馆给小孩拍照时用口红点过又没擦干净的印子残留,拇指往那处搓了搓,没错掉,反而比原先的更红了。    ……我也没用力啊。    不管了,我套上衣服。    “没干净……”他终于回神,“要打香皂……”    大小姐,还打香皂,口水要不要?    为了避免他再次嚎哭,我没把心中所想说出口。    “好了!”我双手拍拍他的肩膀,像红军同志战友打气一般,鸡同鸭讲,“坚强一点,不过是小小困难罢了!大丈夫生于天庭,怎能被这点小小挫折打倒!”    他神色还有些委屈,但也没再流眼泪,嗫嚅道:“是大丈夫生于天地……”    我大手一挥:“都一样!”    “你为什么要玩屎?很脏的。”他问。    “我cao了……我喜欢,你管我。”    “不可以说脏话的。”    “哦。”那又怎样。我懒得搭理他,不就一点屎嘛,哭成这样,跟个女孩似的。    拾起废纸空瓶,我起身要离开。    他走到我旁边,露出那种友善又小心翼翼眼神:“你要去我家玩吗?我们一起玩溜溜球!”    他是不是脑子不好?    还有,溜溜球是什么?    我绕过他:“不玩。”    “那要不要去我家吃小饼干,还有巧克力,很好吃的!”他指尖迟疑的捏住一点点我发黑的袖子,扯了一下,“好不好?”    巧咳力是什么?咳嗽喝的糖浆吗?    “有多好吃?”我问。    回过神来自己已经站在一扇陌生的门前。    这里是职工单元楼,不新不旧,每扇门前都按装着镂空的铁制防盗门。    每层楼内只有两户人家。    也许是这两天升温,里边的门被打开来透气,只有外边的防盗门锁着,透过栅栏可以看到客厅里还在播放的电视广告。    小男孩把门拍得哐哐响:“mama,开开门。”    防盗门的钥匙孔旁贴着两个穿着短裤的抱在一起的小男孩的小贴画。    “来了,”门后的声音由远及近,“怎么去这么长时间?”    “我认识了一个新朋友!”小男孩说。    我悄悄后退一步,站在楼梯台阶上,背贴着墙。    “在哪呢?”他mama问。    门锁扭动的瞬间,我转身跑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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