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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了。  (第1/1页)
    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这种话。    心里腾然升起恐慌,那种感觉,像是放学前一刻,你坐在教室里,胸口不明缘由的窒息,体表感到闷热,于是你抬头看向窗外,天空中覆满了厚重的乌云,太阳被完全遮盖,你却能轻易看见远处那微小的屋脊,世界暗沉得好似末日来临,那是台风的前兆,不幸的是,你没有带伞。    你即将面对暴雨、飓风、积水的道路、慌乱的人群与车流,你可以选择长久的困在教室里,你能做的只有忍受饥饿、困乏与等待。    只不过是轻飘飘的一句话而已,只不过是我的邻居兼同校同学,躺在一张床上对我说不想和我分开。    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当然……也不想。”    我转过来,避开他的眼睛,视线盯住他流畅的下颌:“可以后的事谁说得准?连天气预报预告第二天都没准过几次。高考,太远了。”    “再说了,不一定非得考一个学校才能一块玩,真想见面,十天半个月约个时间不成吗?”    他的嘴唇抿起,唇角一副向下的幅度,随即又微微张开,吸了一口气,说:“你能保证我们可以考进同一个城市吗?”    “当然不能,”我撇过身子,视线被灰白色的墙占领,“还是那句话,未来谁说得准。”    背后的视线仿佛凝成实质。    “高亦,”他说,“你就是个胆小鬼。”    晚饭并不难吃,舌头很快适应了咸度,我心平气和地发挥平时的吃饭水准,没有多吃也没有少吃。    四眼说他没胃口,自个儿留在屋里头看书,也是,碰上中午那事,要还吃得下叫才奇怪。    饭后借座机向老高报告小灵通不幸遇难的事件,电话那头老高没心没肺的笑呵呵地,说等下次出远门再买一个新的。    挂断电话,我走出客厅,夏日昼长,此时天还是一片敞亮。外婆外公坐在路对面的厨房门前剥毛豆,我走过去,抓一把毛豆跟着剥起来。    外公:“娃儿,明天想吃煮毛豆还是炒毛豆?”    “都成。”我说。    “没有‘都成’,选一个。”    “他不挑得勒,吃口好得很,饭桌上我就没见他筷子避过什么,”外婆笑咪咪地,朝门内努努嘴,“嘴刁的是那个。”    四眼确实嘴刁,黄瓜只吃生的,炒的煮的一律不碰;汤圆只吃黑芝麻馅,吃到夹着碎花生的,虽然不吐出来,但绝对不吃下一个;饺子也是,大葱猪rou不吃,韭菜猪rou能吃,但必须蘸醋才下得了口;馒头不会干吃,要配豆浆或牛奶才咽得下去……嘴挑成这样,他不瘦谁瘦,难为他妈把他拉扯这么大。    回到房间,屋子是暗的,唯一的光源来自书桌前的铁窗,四眼靠坐在我白天坐过床头位置,借着窗外即将暗沉天光翻看杂志。    转头电风扇被他放凳子上,每次快吹到他,气流就会掀起一绺额发,眉心的胎记印子越来越淡,昏暗的室内下完全看不出来。    我拽了一下开关线,橙黄的灯光亮起。    “黑成这样还看,眼睛不要了?”    四眼被强光刺眼,眯着眼睛含混说:“天还亮着。”    我走到他旁边,一屁股坐上床:“我看你是想改名斗鸡眼是吧?”    他放下杂志:“还看得清的。”    “噢,了不得,”我故作夸张,“你那眼镜还带夜视?哪配的?我也想一整副。”    他笑起来,随即很快收敛。    “你总是这样。”他突兀地说。    我问:“哪样?”    他说:“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也从不放在心上。”    “确实什么也没发生。”我回答他,“连翻篇都不用。”    “知道了。”他垂下眼,拇指摩擦书页,轻声低语,“我知道了。”    那晚对话结束,像是浆糊黏住的两页纸,双方一同默契忽略,谁也不会主动撕开,被粘连的纸张却突兀的鲠在原处,无声地昭示着它的不同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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