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之下 11 荣光重复着那句话语，平淡地叙述他眼中的事 (第1/1页)

    垂在树藤下的睡钟兰，攀上屋顶的羽翠藤，环绕中央小屋的红木杉，染着黄昏的最后一道光辉。

    如果不是跟着桑奇从大门处一步步走来，恩泽真的很难想象这么一个绿意盎然的温馨花园，会是这个冷淡男人的人界住处。

    和当初被岩石和火焰包围的地狱完全不同，这里被各种各样不分四季地绽放的植物覆盖着，比当初同样种满植物的天使住所还繁华茂盛，可以隐约感应到黑暗魔力在其中流淌，但并没有散发出邪意，反而充满活跃的生命气息，仅仅是踏入其中就能令人感到宁静，心旷神怡。

    而生机勃勃的花园中央，是一间普通的木屋，和黑石堡垒相反，这间木屋从外部看不到任何金属或岩石，看起来原始而平和。

    对于这个并不那么“恶魔”的居所，桑奇并没有向身后的前天使客人解释什么，只是沉默地带着恩泽穿过花园用碎石铺成的小径，走到木屋的大门，一手握住门把，一手从裤兜里拿出钥匙解锁，推开挂着小小风铃的木门，轻声向屋内喊话。

    “我回来了——这次带了你的同伴过来。”

    “....同伴？”

    就在桑奇的话语发出的片刻，屋内也传来一声回应，声线很轻却透出几分稳重，同时响起的，还有某种电子产品的噪音、和类似轮子压过地板的轻微吱呀声，向大门处靠近。

    当大门完全打开时，屋内人的身影，也展现在恩泽面前。

    一头熟悉的微卷发丝柔顺撒下，银色碎发稍稍遮住了淡金色的眼眸，精致的脸颊似乎瘦削了几分，体型也略显单薄，被简单的灰色长袍包裹着，膝上盖着花草图案的毛毯，露出能看到骨骼轮廓的手掌和脚腕，只是明明还能感应到微弱的光明之力，他却似乎无法行走，无论是身体还是手脚都倚在身下的轮椅上，刚才移动时发出声响的也正是这个辅助设备的噪音。

    ——荣光。

    曾经的大天使之首，被神的意识夺取了rou体后再被抛弃，本会死在倒塌神殿中的荣光，至今依然存活着，在相隔了几百年后，再次与自己的同伴相遇。

    但异常的地方不只是那无法行走的身体，不知为何并无显现的天使共鸣，还有荣光看到恩泽时的神情。

    神殿中的荣光失去了一段时间的rou体，被神弃之而去后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并不知恩泽生死，若此刻看到自己的同伴依然存活，理应神情诧异，然后像眼前看到同伴时的恩泽那样表现惊喜。

    然而，那双淡金色的眼眸中只有平静，和几分近乎茫然的疑惑。

    “这位是？”

    荣光皱起眉，指尖按着轮椅手把上的前进按钮，让轮椅往来者的方向靠近，停留在一段谨慎的距离，看了看脸上笑容有些僵住的恩泽，又看向正在脱下外套的桑奇。

    “我不认识。”

    “是你过去的同伴，没印象？”

    听到荣光询问的恶魔并没有露出惊讶，只是淡淡地反问道。

    “嗯。”

    天使点头，又再把目光重新放在恩泽身上，这次打量的时间更长，扫视了好几眼那头和他自身类似的银色发丝，但无论怎么观察，他看向恩泽的眼神，都没有丝毫亲近，更没有当初久别重逢后，那份毫不掩饰的纯粹喜悦。

    仅有的，只有对陌生人的淡漠。

    “我不认识。”

    荣光重复着那句话语，平淡地叙述他眼中的事实。

    不过恩泽是桑奇带过来的，他倒也没有露出敌意，只是保持着陌生的拘谨，向恩泽略微点头示意后便cao控着轮椅往另一个方向驶去，很快便进到远离大门的客厅，轮椅停在窗边，把移动间有些散落的毛毯重新盖好，背对着来客开始眺望窗外摇曳的花藤，显然对客人没什么兴趣，可以看到身旁的小玻璃茶几上还放着一杯散发热气的红茶，看来刚才只是因为听到桑奇的声音才过来的。

    “.......”

    看着昔日无比亲密、现在却待己如陌生人的荣光，恩泽既惊讶也有些难过，但他也能看出对方身上没有黑暗诅咒的气息，这显然并不是被恶魔桑奇cao纵的结果，看到桑奇向他示意时，也只是抿着嘴进屋，跟随对方的步伐走到用餐区，一同坐在木桌两侧，在燃烧薪火的壁炉旁，哀伤地看着远处轮椅上的荣光。

    “荣光.....失去了过去的记忆吗？”

    “恐怕是。”

    桑奇同样注视着远方的天使，指尖无意识地拨弄桌上的空烟盒，当看向荣光时，平淡如镜面的灰眸似乎略带着几分柔和，语气也悄然少了一丝阴沉。

    “也许是被神占据过后又再被抛弃吧，当时荣光处于重伤的濒死状态，当我用尽最后一口气把仅剩的自爆诅咒转化成魔力，将我和他都传送至人界后，他足足花了近百年的休眠才苏醒，光明魔力气息弱得几乎认不出是天使，幸好他的生命力还算充足，最终坚持了下去。”

    “只是那次重伤之后，他比过去衰弱许多，无法控制双腿，也几乎失去了所有记忆。”

    “他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也不知道自己曾经是大天使，连自己的同伴、所谓的神、光明戒律与恶魔也全数遗忘，只剩下基本的语言能力。”

    “虽然他也并不知晓我的身份，不过似乎对我还有一丝隐约的印象，醒来时看到我只是有些戒备，没有反抗，我便与他在此处住下，像普通人那样生活。”

    “他知道你过去与他的关系吗？”

    “嗯，我告诉他了，还有所发生的一切，即使是天使，也有知道过去的权利。”

    恶魔淡淡地说着，没有丝毫犹豫，即使不使用大天使的能力，也能感受到他话语中的坦诚。

    “但正如你所见，荣光似乎对那些事情相当抗拒，不愿听我说过去的事，只坚持地认为自己是普通人类，这也导致他不会使用光明力量，我的黑暗力量又与他核心相斥，直到现在都没有办法治愈他，只能以轮椅移动。”

    “我本以为其他大天使已经在那一战全数死亡，没想到会在深海处遇到你，你和魔力和荣光同源，或许你可以帮忙修复他的状况。”

    “嗯，我会尽力的。”

    恩泽点头，无论荣光是否记得他，对方依然是自己的同伴，他当然不会拒绝恶魔的提议。

    不过这显然不是桑奇邀请他的唯一目的，恶魔将目光从荣光身上收起，转头看向木桌另一侧的天使，收回拨弄烟盒的手，指尖交叉，眼神深沉。

    “现在轮到你说明了，恩泽。”

    “我和伊迪斯亲眼目睹神夺取了你的rou体，紧接着伊迪斯被神带走，我陷入濒死，当我和荣光来到人界后，便感应到天界的崩塌迹象，而光明与神的气息也消失无踪，现在的你还用着伊迪斯的血红黑暗之力......”

    “在神带着伊迪斯离开后，你、伊迪斯和神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是......我也始料未及之事。”

    恩泽垂下眼帘，指尖微微收紧，将目光移到映照在地板上的最后一丝金黄，脸色变得复杂，声音带着几分怅然，几分迷茫，将天界密室中发生的事情与真相向眼前曾经的反抗军之首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