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水 (第2/2页)

自己动起来，远远看上去就跟真人似的，若非今晨鹤为那人送饭时发现对方举止僵硬，才打开了牢室凑近了查看，不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发现那人早已金蝉脱壳。

    江衍舟历来用人不疑，一个全无内力的普通人能够从这样一间有三名暗卫看守的牢室中不翼而飞，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在重重守卫下的王府中消失，此事过于蹊跷了。

    他拧眉思索，却仍想不明白那人是怎么逃出去的，这木傀儡又是怎么被放进来掩人耳目的，那个学徒被鹤八拿下的时候就被搜了身，绝对无处在藏这样一个一人大小的木傀儡吗，昨日自己与那人相解除的那一瞬的异常还历历在目，莫非这世间真的有怪力乱神之术？

    但他江衍舟从十三岁那年起就不再信鬼神了。

    隔着绢布，江衍舟拾起当中的一块零件，颇有些分量，他想起自己少年时曾看过的游记，前朝曾有能人作木傀僵，凭丝线牵引，能拟百物态，但如今眼前这尊木傀儡四肢关节处却干净得很，四周也找不到什么用作牵引之途的绳结，竟然全靠内里机关构造自己动起来的。

    思及于此，江衍舟还有些可惜，如此精巧的玩意就被鹤三那莽夫一刀给砍成了一堆破木头。

    段侍寒垂首接过了他递来的绢帕，江衍舟直起身子，缓步向牢房外走去，若是之前对那一瞬莫名的混沌感只是隐隐让他起了些疑心，那如今那人的突然消失却是印证了当日那混沌感确有古怪，但是江衍舟想不清楚，那人所图的究竟是什么？

    有能从牢室中金蝉脱壳的手段，还有能迷惑人心神的能耐，如此防不胜防的手段，这种人会为京城的某人所用？

    江衍舟想不清，但他的脚步在迈步出牢室时却一顿，接着回头看向跪在原地等罚的鹤三几人：“那学徒是京城上下来的侍妾？”

    “回主上的话，是京都阮家的幺子。”

    阮家？江衍舟挑眉，他对不上号，大抵不是什么勋贵世家。

    “把他的画像贴出去，派兵卫大张旗鼓地在边城搜几日，再把他失踪的消息报回京里刑部吧，”半晌，他淡淡开口，“他失踪了，总有人要更急一些。”

    他想不清楚对方的企图，那便不想。

    皇子侍妾私逃是大罪，更何况这还是宫里那位贤后赐下来的，如今多事之秋，他远在边城，不怕把京都城的水搅得更混一些。

    阮慕白仍未出铁甲城，他一早用假名在城里租了个宅院，如今就光明正大地住下。他如此怡然自得，自然是全依仗天道的仙法，如今他虽然没做任何伪装，但旁人看过他的面容后却完全不会留下印象，就算逃狱的事情被发现，江衍舟府上的侍卫拿着画像去寻也绝对找不到他。

    他哼着小曲在床榻上收拾着自己的行李，一边拾掇一边跟天道搭话，突然就听见天道的声音卡了一瞬，接着，他脑海里的天道开口道：“他们发现你逃跑了，那替身被毁了。”

    替阮慕白留在牢室里掩人耳目的木傀儡也是天道充盈了能量后用仙术变来的，据说是此间世界没有的工艺。上一世他与天道初识的时候他还对这样的仙术啧啧称奇，后来他常年伴着江衍舟，天道不断从对方身上吸取着能量，此类的仙术更是层出不穷，他从一开始的少见多怪到如今的习以为常。

    重生后他还因为天道能量不足不能再施展这样的仙法而不习惯，但如今一切都好起来了。

    “发现就发现吧，”阮慕白满不在乎地坐下，给自己倒了杯热茶，“他们还能把我抓回去不成？”

    天道沉吟片刻：“你还是不要掉以轻心，我的障眼法在遇到段侍寒的时候还是会出纰漏。”

    “那个疯子日夜守着江衍舟呢！”阮慕白呷一口热茶，悠悠道，“出了三皇子府咱们还能再遇到个仙法对他不起作用的怪胎不成？”

    也是，天道压下那种莫名的惴惴不安，不再提起要阮慕白小心谨慎之类的话。

    拾掇过一阵后阮慕白便决定补个觉，昨夜他可是在那间又冷又暗的牢室将就了半宿，如今也乏了，于是他便爬上了床。

    他这眼睛一闭，再待他睁眼，屋外竟然已经日薄西山，他伸了个懒腰，打算出去寻些吃食，这几日他在伤兵营帮忙，早晚跟着老郎中和邱桃吃些清粥，如今肚子里一点油水也没有，他锁了门出了院子，却在巷口跟个其貌不扬地中年人撞了个满怀。

    他哎呦一声摔倒在地，那男人却看也不看，更没将他扶起来，直接急匆匆地又走向了巷子深处的那户。

    什么人啊，阮慕白嘀咕着，又溜溜达达地往街上去了。

    在他身后，深巷尽头的那户门扉被中年男人敲响三声，吱嘎一声只开了条缝，那中年人闪身就进了院子，一摘裘帽，朝开门的那人道：“太子殿下今天怎么样了？”

    “喂了药也还是不好，”那人叹了口气，“高热不退，还昏迷着呢。”

    中年人面带忧色，仍不忘叮嘱着身边的人：“一定要封锁消息，不能让殿下病重的事传回皇都。”

    内室的床榻上，萧雁却满面潮红，冷汗津津，双目紧闭，似乎沉沉睡着，眉头却紧紧拧在一起。

    就好像被困在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