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 (第1/1页)

    我看过去，守门的人得到方晋楠的示意后不再阻拦，方远霄就这样一步一步稳稳地走了进来，他好像是一个人来的。

    我看着这对峙的场面，知道事情的走向彻底不在我能预见的范围了。

    “远霄兄，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黎明晖双眼微眯。

    “什么意思？我方远霄受了你们黎家这么久的诓骗，总不能还要看着我儿子继续被你们这么欺负。”方晋楠语气逐渐凌厉，他身形高大，站在黎明晖面前，气势逼人。

    “远霄兄这是说的哪里话，依我们两家这么多年的交情，我自然是希望我们的关系越牢靠越好。”

    黎明晖脸上露出无懈可击的笑容，眉带斟酌：“只是晋楠……这件事，我的确也是刚刚知道，黎家也是受害者，对方家又哪来诓骗一说？”

    我瞥向一边翻了半个白眼。

    方远霄也不愚蠢，他摆手道：“不要废话了，合同已经送到你们手上，我们之间的合作该停的停，该改的改，黎总听得明白？”

    黎明晖脸色相当难看。

    他反问完不再看黎明晖，而是视线扫向我，“还躲着干什么。”

    我走出一步，方晋楠拉住我低声道：“乖，你先跟他回去，傍晚我去接你。”

    我看着他，片刻后点了点头。

    他们都将我安排得明明白白，仿佛我是一个在别人家里犯了错的孩子，而这个错好像没什么大不了。

    我握了握方晋楠的手要他放心，他这才松开了手，我朝着方远霄的方向走。

    “慢着！”

    黎明晖叫住我，“蓄意杀人还能不付出代价，是不是太天真了？”他看了方远霄一眼，又看向我，“既然警察局的人来不了，正好，私仇就得自己报。王秘书，把院子里候着的都给我叫进来，我倒要看看你今天能不能走出黎家一步。”

    “是，黎总。”王秘书像一个有万能口袋的哆啦A梦，她从口袋里拿起一个黑色的小盒子对着讲：“都进来。”

    她等了等，对面没回话，好像还先摁断了。

    方远霄笑出声，语气仿佛在质疑黎明晖的智商：“黎老弟，毕竟你们黎家可能是死了人，我来这一趟必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想从我方远霄手里抢人可没这么容易。”

    说着他话音冷下来：“你们就在这慢慢等吧。”

    说罢他转身看我，二话不说往外走。

    我看了方晋楠片刻后跟了出去。我不知道以前方晋楠和他舅舅之间是怎样相处的，如果黎明晖太过分的话，只希望方晋楠不要盲目尊敬长辈，任打任骂，不过他也不太像是这样的人。

    身后传来骂声，黎明晖在气急败坏地质问王秘书，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

    路上，方远霄走在前面，偏过头看了我一眼，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继续往前走，“这段时间少和方晋楠待在一起，别被人卖了还要给人数钱。”

    “为什么动刀子？”

    我无知无觉地说：“不是刀子。”

    黎明晖要搬的救兵被方晋楠的人围在了院子里，见到我们后目光炯炯地盯着这边。

    我转开目光，说：“她杀了我妈。”

    所以我要杀了她。

    “你说什么？”方远霄脚步停了下来，眼神有些发散。

    我看着他，“她亲口说的，她说你这么多年一直在怀疑杨宓，是吗？”

    方远霄眸光一闪，脸色剧变，他没搭理我，转身就向停在门口的汽车走去，脚步很急，“你们几个把他送回方家去，老陈，马上去中心医院。”

    方远霄的车开走后我无所谓地跟着人上了车，再一次回到了方家。

    下车后我顺着石板路一路走到了那座小楼，它好像更破了些，屋顶也长了好多杂草，但窗户看起来还很干净，能看到里面米白色的壁橱。

    我站在外面，打量这个我住了十余年的小窝，心里有些久违的温暖。

    前几个小时里，我等待着属于这个世界的审判，整个人就像被悬挂在了巨大天平的中端，下一刻不知要被往哪一个方向拨。

    我杀了黎明芳，虽然嘴上说不后悔，心里却承担着巨大的苦闷，因为说到底，报仇这件事并没有多少实际的意义，我妈不会再活过来了，我年少时孤独的日日夜夜也已经成为过去式。

    我要杀她，是因为恨，但我杀了她，又得到了什么呢？

    我慢吞吞地上了小阁楼，楼梯踩到一半，发现了不对劲。

    一双白色的球鞋和一双看起来很帅气的拖鞋端端正正地摆放在我的卧室门口。

    其中一只球鞋里塞了一团黑色袜子。

    ……

    谁的？

    谁在这儿住了？

    方远霄又有了一个不受待见的儿子吗？！

    我急急忙忙地推开门进去，里面没有人，但我确认了这里是有人住过的，因为这里很干净，一看就是有人打扫过的。

    我环顾房间，面前的一切都很熟悉，家具和日用物品是我以前用过的那套，床上用品也没有换，连脚下掉了毛的地垫还是原来那张……

    除了桌面上随意放着的几支笔，几枚硬币，还有抠出来一个坑的橡皮擦……

    这个人看起来，好像很能将就。

    我若有所思。

    裤兜里的手机在这时响了起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我等了几秒，做好被警察传唤的准备，接起来：“喂？你好。”

    “哥，是我。”一道属于年轻人清越的嗓音夹杂着电流音传过来，听得出他很兴奋。

    “越航？”

    我换了个耳朵听手机，再次环顾一眼这小小的卧室，问他：“越航，问你件事。”

    方越航呆了一秒，乖乖把自己要说的事吞回肚子里：“哥你说吧，我听着呢。”

    “你是不是在我房里哭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