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将军之死（下）（转折章） (第1/3页)

    乌压压一片人却是寂静。

    嗜血的残阳给林烨白镀上赤红的光晕。

    那一刻，李晟寒想起小时候母亲见他同街上几个比他大好几倍的流氓打架，让鼻青脸肿的他讲下次躲远一点。

    “寒儿，你不害怕吗？”

    “我不知害怕是何含义。”

    ”那是一种人性的本能，让你远离危险的人。”

    “什么是危险的人？”小孩子连药膏敷在脸上的疼痛都没察觉，面无表情地问。

    “就是……会对你的身体造成伤害的人。”

    “我不怕别人伤害我的身体。”李晟寒一边说，一边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的伤口，“身体坏了还能好。”

    “那，那就是让你心里感到不舒服的人。要远离他们。”

    “可是母亲，我见到你就会心里不舒服。”

    余慕清心被扎了一下，可她还是缓缓开口:“为什么呢？”

    “因为我见不得你受苦。唔，母亲，我明白了，我害怕你过得不好。”

    余慕清笑了：“傻孩子，那是因为你爱我，所以才会害怕。”

    “害怕是这种意思吗？”

    余慕清彻底放弃了：“呃……不全是。算了，就这样吧。”

    现在他对这种感觉有了新的理解：是想接近，却又不敢。

    他又想起小时候母亲带他去朋友家逃难。

    是否是母亲，已记不清楚。朋友是何许人也模糊不堪，所有记忆早在姜寅媚的折磨中消失殆尽。唯有那个少年在阳光下的浅笑，他一直记着。

    李晟寒定了定神，开口却没有一丝温度：“林少将，林将军的背叛与你无关，我们知道你心仍然忠于大夏。你大义灭亲，是我们的榜样，希望你同我们一起回京领赏。”

    周围响起一片唏嘘之声。

    “李晟寒……”俊朗的青年开口却是嘶哑的嗓音，“是你。”

    林烨白抬起头，眼中满是猩红。他迈出一步。

    士兵们都定住了一般。无尽的天空，半截融化的残阳，蔓延的轮廓似血水流淌。辉煌的宫殿，远处的高楼影影绰绰，半隐于沙丘，半反射金光。大漠无声无风，残破的旗影被拉得冗长。身着金鳞的将士脚下绛红阵阵，将要迎接胜利的曙光。

    又一步。

    阶梯通天。一个背影一点点向前，在大雁飞行的那刻看来不过是一粒尘土的移动。

    ＂你要做什么！拉住他！＂人们在他已迈上阶梯的那一刻才反应过来，无数士兵冲上前来堵住他的去路，撕扯，进攻。林烨白抽出剑来，招招抵御，逐一击退。他硬是在四周划出了一圈空地，像一滴水落入油污中。

    ＂你们退下！＂李晟寒厉声向人群。

    ＂段将军……不！七皇子殿下，这叛党之子焉能留下？＂一阵沉默后，一人向前。

    对上林烨白的眼神，泛红的眼眶，里面尽是痛恨，带着一丝不可置信与质问。

    七皇子看着他，却回答着那人:“他是我的谋士。没有他，我们难以抓住叛贼。”

    ＂既然皇子殿下开口，末将必定相从！＂众人道，＂饶他性命！＂

    ＂李晟寒！”林烨白的声音盖过了人群，他直勾勾地盯着眼前使人陌生的昔日朋友，”给我一个解释。”

    ”解释？如何解释？”李晟寒突然笑了，冷漠的表情陡然变化，一眯眼，带了邪魅的味道，＂要不我在床上给你好好解释？＂

    气氛一下子就变了，年轻将士们隐晦地笑起来，似乎不再显得剑拔弩张。

    但是林烨白却彻底绝望。他持剑径直跃上阶梯，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向殿前的李晟寒出了杀招！

    李晟寒用那尖端带血的剑挡住来者的直刺，翻腕一挑，将对方冲开了角度。林烨白翻身而起俯身挺去，势如破竹，风声骤起，众人皆倒吸了一口气。

    却见李晟寒以极快速度躲开，又紧跟一招，与他接连来了好几回合。二人身影移形，或如林鸟突刺，或如阴蛇蜿蜒，剑法一正一邪，似太极变幻莫测，形成瑰丽之景象。

    突然，李晟寒一抹接一挑，以一种奇异的角度击中林烨白的剑，后者剑被冲力一震，直接飞出手去，插入地内，剑柄被余力震得来回摇晃。

    这是他们第一次正面交锋。

    林烨白眼内的震撼难以隐藏，薄唇微颤，开口道:＂你怎么会这一招？＂

    李晟寒忘记这是林家独门剑法，悟力不足难以习得，又挂上那抹喜怒不定的笑容:＂林兄，你累了，还是先下去休息吧。＂

    林烨白回头一瞥，只见乌压压的大军在殿前显得一望无际。而这，是林家军，父亲的军队，现在却听命于李晟寒。

    此仗一胜，不仅彻底去除了边关隐患，更对朝中三皇子势力起到了不可低估的制衡作用。

    回京途中，林烨白被押至人群中骑马随行。众人看他莫不如丧家之犬，眼神含带讥讽，得意先前少将如今落得这番下场。是否真是大义灭亲举检自己父亲？无人在意。如今新统领是七皇子，实无巴结落败贵族的必要。

    然而林烨白却偏不如他们想象中的落魄，沉默不语，立于马背上。

    ＂那叛徒都死了，还这么端着呢……＂

    ＂谁叫人立了大功呢？哈哈哈哈！＂

    ＂你说，会不会是因为和皇子殿下睡过，才没……＂

    ＂皇子殿下都敢编排！不要命了你！＂

    那人讪讪。

    林烨白举头望去，人头攒动中，李晟寒的背影格外刺眼。他在队伍的最前端，帽璎随着战马起伏而随风摆动，显得威风凛凛。

    大夏皇帝李昌平对质子击败姜国，领兵归来一事大为震撼，更为震撼却的是林将军的叛国通敌。

    他早已疑虑林将军手握重兵，势力滔天，当年三皇子与太子皆想拉他入党，他却不为所动。是真心侍奉大夏，还是打算推翻自己，另立他统？现在这番怀疑终于得到证实。

    异样的是，林烨白并未被关进大牢，而是放回了林府，听凭发落。

    “烨白！”林夫人看见儿子归来，流下泪来。

    她早已听见京中传闻，道林将军已然叛变，被送去边塞的质子——七皇子李晟寒戳穿了他的诡计，砍去叛徒项上人头后领余兵破了姜国，解决了大夏多年来的忧虑。一时间无人不传道李晟寒的传奇，无人不唾骂道貌岸然的林将军。有人提前警示林夫人让其快逃，然而她却坚持要看见儿子归来，只是遣散了府中仆人。故林烨白踏进林府，此处已是染上萧瑟之景。

    山雨欲来。

    “烨白，娘真是——娘居然还能活着见到你！”尽管已极力掩饰，但这个女人多日来的压力最终还是让她泪如泉涌，拿手巾不断擦拭。

    林夫人仿佛一夜白头，苍老许多。林烨白紧紧搂住母亲，欲言又止。

    此情此景，还有什么可说？皇帝对他们早有忌惮，断不会相信他们的辩驳。三皇子见林将军死去，只留林烨白一无权无势的独子，也不会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