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白 (第1/1页)

    在我十几岁时，我也曾对着话本儿上写情情爱爱的句子幻想过自己未来的妻子，是不是跟书中一样美丽贤惠，温柔体贴，每日都在家中洗手做羹汤等着我回来……听上去虽然温馨，可越想越觉得这样的日子每天重复着也未免太过乏味。

    我那时压根不懂男女情爱，只不过因为书中这样写了，便觉得但凡人到了年龄自然的便会成家，就好像下雨过后必然要天晴。

    婉儿却不这样觉得。

    她自小就是一个很有主意的孩子，胆子大，想法也同别人不一样，那日小裴夫人过来挑人，她便立刻上前毛遂自荐了一番，顺道也把我捎上了。

    “哥哥，咱们终于能离开这个破地方了！”她激动的同我说道。

    “可是……你还这么小，就要去嫁人……”我总是替她担忧。

    她却毫不在意自己以何方式离开，“我早打听过了，那个裴府二公子有先天不足之症，连个水壶都拎不起来，你我不过是借这个幌子离开罢了”

    我便稍稍放下心来，“那日后咱们离开裴府，你还是可以放心去找一个真正心爱之人成家”

    谁知她又反驳了我。

    “我才不呢，世间男子大多薄幸无情，我何苦要受那委屈？我这辈子就同哥哥两个人一起过好了！”

    她这一番话说的我哑然失笑，“你怎知这世上就没有君子了呢？”

    只见她低下头踢了踢路边石子儿，声音有些低落，“因为我就是被我爹爹卖给别人的”

    “我娘从前是翠云楼的头牌姑娘，美貌极了，我爹爹是她的常客，他们相识相爱一年多后，我爹爹替她赎了身，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婉儿声中带了一丝讥讽。

    “可好景不长，我爹爹生意做失败了，家中光景一落千丈，还欠下不少债，jiejie年纪轻轻便嫁了人，哥哥是长子需留在家中……只有我，是个无甚用处的累赘，便被我爹爹卖了出来，走的那一日……我听见娘在阁楼上哭，我心里怨她怎么连看我最后一眼都不愿”

    我沉默的听着，摸了摸婉儿的发顶。

    “后来我才明白娘不是不愿送我，她只是不敢见我……哥哥，我真想不通，我jiejie同我说过爹爹从前很温柔的，可后来他对我们和娘亲动辄打骂，我恨透了他，他也恨我娘，说都怨给我娘赎身花了他一大笔银钱，他才会落到今日如此地步”

    婉儿红着眼看向我。

    “所以我这辈子不要嫁给任何人，也不会爱上任何人，我不想变成我娘那样”

    直到过了这许多年，婉儿也不在了，她那日流泪的眼睛还是刻在我心里。

    后来遇见了景明，我才大约明白我同别人有些不一样，不过也没关系，我不和任何人说，也不会碍着谁。

    我依然是景明最依赖的师兄，这一份独有的亲密关系已经使我很满足，无论他以后会不会有道侣都不会改变这一层联系。

    只是没想到还是露馅了，我和他一度陷入了一种怪异的关系之中，不像师兄弟也更不是爱人……我始终觉得这样不好，却又留恋他看我的眼神，稀里糊涂的就这么混过去许多时日。

    后来……渐渐不行了，我终于想起来不只是他的师兄，我还是婉儿的哥哥，他也不仅仅是我的师弟，他也是仙门的代掌门。

    哪怕远离俗世，也无法真的做到仙人的不染凡尘，那便只做师兄弟，我相信我们已彼此通过心意，知道这份感情真的存在过就已经足够了，人生在世，有许多不得不为。

    但我没有预想过眼下这般不堪情境。

    “你还是裴景明吗？”

    那日晚上，我被他搂在怀里，喉咙干涩嘶哑的几乎说不出话来。他的嘴唇贴在我脖子上，像一只茹毛饮血的妖怪。

    “师兄对我失望了？”

    “不……”我闭上眼。

    “你向来都很出色，我也一直引以为傲”

    “只是你不该这么做的，你这是逼我恨你”

    ……

    “那你恨我吗？”

    他带着笑意，语气轻快的问我。

    我哽住一般沉默下来。

    他笑出了声，气息扫在我的后颈。

    “师兄，你不敢说爱我也就罢了，怎么连恨也不敢说”

    忽然他周身气势一变，膝盖从后分开我的双腿，从侧面就着方才流淌出的液体湿润的进入了我。

    “你当然恨我，你恨我为什么不陪你把这出兄弟和睦的戏演下去，你恨我当初怎么不一直骗你骗到底……”

    他在我耳边轻轻说着，下半身却快要将我捅的穿肠烂肚。

    “师兄，我也累了，你要恨便恨吧”

    他似是累极了一般长叹一口气，从我身上下来，披衣离开了寝殿。

    我不着寸缕躺在榻上，张开口微微喘着气，像条搁浅的鱼。

    窗外的月亮很大很圆，我忽然想起来几年前的中秋，我和他和师父，在望月亭赏月喝酒……一同哄骗师父唱难听的歌，趁着师父唱歌偷喝他的酒…再一同醉倒在桂花树下面……

    爱当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没有了爱人，如今连师弟也没有了，我感觉一线冷汗从额上淌下，越过眼珠滑落下来。

    所幸我虽同他相处尴尬，但天裂将崩，我和他都不得不天南地北四处除妖镇压封印，有时一月也见不上一面。

    我将全副精力都投入战斗之中，还要分出神来保护教育同行的师弟师妹。

    好在大难当前，他们反倒飞速的成长懂事起来了，尽力不叫我分心，只是相比从前都沉默了许多，叫我偶尔有些怀念以前缠着我要我买糖的日子。

    有一次路过蜀地，我带他们去圣树附近我曾经待过的院落小憩。

    “师兄师兄！圣树旁边是谁的墓啊？”一个年龄较小的师妹哒哒的跑过来，有些惊讶的指着树下一个孤零零的坟冢，上面只有一个无字石碑。

    我走过去轻轻拂去碑上灰尘，“这里面躺着的是师兄的meimei”

    师弟师妹们纷纷惊叫出声，“景暄师兄在凡间还有亲人呀！”

    “这个jiejie叫什么呀？”……“师兄还有别的亲人吗？”

    我笑着一一回答他们，“这个jiejie……叫琴心”

    “师兄还有一个弟弟，名唤阿峥”

    “那那个阿峥哥哥身在何处哇？”一个师弟问道

    我不知如何作答，他就在我们身边？或者一早便不在人世了……

    旧游无处不堪寻。

    无寻处，唯有少年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