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弄伤了你? (第1/1页)

    春雨淅淅沥沥，浇打在枝叶上似一首绵绵不绝的吟唱。

    白色烟雾朦胧在山水间，江姜支颐跪坐在窗边，望着窗外的雨景怔怔出神。

    几炷香前她收到清珩传讯，召她去书房候面。虽然从万象境出来，她一直刻意回避跟师尊碰面，但师命难违。

    她只得硬着头皮过来，两条腿儿麻木的迈着步，短短一段路走的战战兢兢。

    书房静幽雅致，燃着清冷的香，摆放书台的那边墙上挂着一幅泼墨山水画，意境出尘。左右两侧是黄花梨打的书架，上堆满各种书籍。

    清珩不在的日子里，她常来此处打扫，闲暇时也会翻阅架上的书，最钟爱的便是奇游杂记，一看便是一整天。

    但眼下她那没心思，万象境窥见的画面像是一把剑，高悬在她头上，终日惶惶，只盼着这柄剑能狠狠落下，管它是好是坏，她现在只想求个痛快。

    江姜默默楞着神，不知过去多久，廊上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她忙绷紧身子端正坐姿。

    只听“吱呀”一声门响，风携着清凉雨雾涌入室内，高如玉树的身躯掩住了大半的光，半张侧脸隐在阴影处，让人辨不清他的神色。

    清珩推门而入，视线第一时间锁定在窗边跪坐地少女身上。

    “等了许久？”

    江姜面皮紧绷，木然地摇摇头：“不久。”她低下头又补充一句：“也是刚到。”

    清珩在她对面落座，目光平静地看了一眼她柔软乌黑的发顶。

    “你很怕吾。”

    江姜肩头一颤：“没、没有啊。”

    “那便抬起头来回话。”

    印象中江姜每次见他都是低着头，生怕他这个师父记住她的脸。

    在师长面前不给正脸，的确是件很失礼的事，江姜无可辩驳认命的抬起了脸。

    视线寸寸上移，一袭宽大的白衣道袍映入眼帘，如云流淌在地，没有半点装饰，青玉色松垮腰带上缀着一枚佩。墨发像是随手束的，尚有几缕滑落到胸前。

    江姜脑海中忽然掠过四个字：大道至简。

    他盘膝坐着，仪态闲散，由内而外散发出一种从容淡泊。在与之目光相触的那刹那，江姜不由呆住。

    那双眼经历了漫长的岁月，见证过无数风雨变迁，其中蕴藏着常人难以想象的智慧。仅一眼，江姜觉得自己被看透了，她所有小心思都在那双眼睛里无所遁形。

    但他注视过来的眼神又是宽容的，如大海无波容纳她杂乱的情绪。

    不知为何，江姜觉得师尊是知道万象境的事，他不介意，或者说没放在心上。

    让她跟他对视也是为了将这份态度传达给她。

    江姜想通了，悬在头上的剑被人移开，整个人轻松下来，声线也不再颤抖。

    “不知师尊唤徒儿来所为何事？”

    清珩满意她松懈下来的情绪，从储物戒中拿出一只木匣放到桌上。

    “生辰礼，打开看看。”

    江姜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将木匣打开，里面是件叠放整齐的霞色衣裙，材质看上去跟清珩身上的差不多。

    “这是法衣吗？”

    询问的语气藏不住欣喜，清珩面色柔和颔首回道：“嗯，此乃云雾绡，可提升五感，水火不侵，吾在上面绘了防御符文，元婴之下无人能伤你。”

    少女双眼晶亮，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回去试试，看合不合身。”

    江姜明白他是要忙了，抱着匣子道辞。

    雨不知何时停了，上次毁掉的海棠已经被孟柏仪换成灵竹，经过雨露润泽生机勃发。翠绿的叶片探出院墙，于风中摇曳作响。

    远远地，江伏打量着这处清雅居所。端看周围仙气氤氲便知她这几年确实没受过苦。

    至少，比待在昆仑强。

    三人宽肩体长，并排走在一起甚为养眼。换好衣服的江姜走出院门便见到这一幕，离得远，但并不妨碍她认出了昆仑标识的玄衣鹤袍。

    迎接的脚步迟疑停下，她无措地定在原地。能跟孟柏仪同行而来的昆仑修士，除了林修，就只剩下那个人了。

    来不及多想，三人眨眼间行至她面前。

    江姜眸子不敢转动半分，紧盯着孟柏仪，轻声打了个招呼：“师兄。”

    孟柏仪看出了她的紧张，只当她是一时情怯。含笑应了声说道：“姜姜，你兄长跟林道友来为你贺生。”

    江姜听罢侧头，朝江伏所在的方向看去，他凌厉精致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四目相对，两人眸光对撞在一起，江姜心头忽悠悠打了个颤儿。

    她惊慌地收回视线，就听林修在一边道：“怎的怕成这样，你小时候被江伏揍过啊？”

    江姜眼角轻抽，连忙摇头否认。林修还想再说些什么，话未出口被江伏打断：“劳烦回避一下，我有话问她。”他说这话时看的却是孟柏仪。

    有些话确实不适合当着他这个太吾师兄的面问，孟柏仪了然点头，邀林修进院论道。

    江姜不舍孟柏仪离去，却又无可奈何。唯一能撑腰的人走了，她不知道江伏要问什么。假装镇定的站在原地，心底直打鼓。

    清风拂过，少女霞衣飘然如云，肤光胜雪，灵气逼人，跟从前空洞无神的模样大相径庭。

    长高了许多，脸也有了rou，身骨有些薄弱，也是先天不足所至。

    江伏不动声色地把她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得出一个结论：孟柏仪将她养的确实很好。

    事实摆在眼前，便不用再多余问那句“过得安否。”

    于是，江姜听到了一句无异于晴天霹雳的话。

    “跟孟柏仪双修，可是你自愿？”他语调平淡地就像是在问“你吃了没。”

    之前师尊也是这样，直接了当的问她要不要跟师兄双修。江姜不理解他们如何做到毫不避讳的问她这种话，到底是年长心境不同吗？

    她盯着江伏垂下的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虎口处残留着还未退祛的伤痕。

    “你怎么知晓？”江姜反问，“师兄不会主动告诉你这些。”

    江伏表情淡淡，狭长的凤眸中是尽在掌控自信。

    江姜看着他那副高高在上的态度，心里无端升起愤怒：“所以你早就知道我体质特殊，把我送到太吾也是为了今日。”

    她语气控制不住尖锐起来：“你早把一切都安排好了，现在来问我愿不愿意，我的意愿对你来说真的重要吗？”

    江伏垂眸看着那与他相似的眉眼，淡声道：“你说这些，是在同我置气？”

    江姜苦涩一笑，在江伏眼里自己就是个有些棘手却必须要处理的任务，任务目标就是延长她的生命。

    他只在乎目标能否达成，至于她的想法和意愿，他根本不在意，所以不沟通，不过问，直接把她送到太吾。

    见她红了眼眶，委屈的不得了。江伏不由蹙眉：“双修时他弄伤你了？”

    这话问得江姜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差点没提上来，高涨的情绪熄了火。她做不到跟江伏敞亮的谈这些私密事儿，转身擦了下眼角回他：“没有，师兄很好。”

    江姜背对着他，露出颈侧的红痕，小小一抹在莹白的肌肤上甚是明显。那是男女欢爱后留下的痕迹，江伏扫了一眼便移开目光。

    沉默在这对兄妹之间蔓延，谁也没再开口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