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醒，与蛇君对峙 (第1/2页)

    这夜无风无雨，只有眼前抹不开的黑，沈逢心神俱创难以入睡，抱着冰凉的蛇身睁着眼在榻上躺了一夜。

    他曾料想过青识的瞳色如若被人发现会是怎样的情景，但他的想象从未有现实这般激烈。

    在那些无数祥和安宁的山镇岁月里，所有人的处境贫如荒原，都在没日没夜地讨得生活，可他们从未露出一点不满不忿。

    可实际他们心里是怨恨不已，只不过一直没有一个发泄的由头——直到集市里接触亲密的两个男人的出现，这场没有期限的大雨的出现，直到那双青色竖瞳的出现，一切都有了理由。

    沈逢很明白人能够忘记善、生出恶，他能够谅解那些被天命和天灾压的喘不过来气的镇民，能够原谅他们向自己砸粥摔碗。

    因为至少他曾经见证过他们踏实安定地过着自己的苦日子，没有丝毫抱怨。

    他可以原谅所有人因为处境不幸生出来的恶，却无法谅解他们颠倒黑白、随意发散怨气到无辜之人的头上的恶行。

    就算青识那双异于常人的青色瞳孔有诸多古怪，可他与旁人的这种区别，并未伤害过任何人。

    他们之所以把“妖怪”之名冠到他的头上，并非是真的亲眼所见了这个事实。

    只不过是将自己的不甘和自私都变成合理的情绪，这样作恶的时候就不会受到良心的谴责。

    实在可怜又可憎。

    避世的蛇妖被迫下山援救疫病，结果被无知之民倒打一耙，差点被放火烧死的这场经历，在哪里也都是能够传唱成打油诗和画本的程度。

    沈逢千想万想没有想到，自己终于有一天也会成为故事中的旁观者。

    各事荒唐到如此地步，连整日与自己厮混的人是一条蛇妖这样的事情都不足为奇了。

    天色微蒙时，想着的诸多心事都变得可笑，不再像前般那样沉甸甸压在心口不得排解，他便来了疲倦和困意。

    搂着光滑的蛇头闭上眼，这一睡，就睡过去了三日。

    沈逢第三日清晨醒来时还沉浸在那夜从火中逃出的惊险，醉生梦死的从榻上坐起愣了半晌，看见怀里的青色蛇头才回忆前因后果来。

    叫了几声蛇头没动静，吓得赶紧摸了摸它的脉搏，确认微弱并且无事，终于松下一口气。

    抬眼看到家徒四壁的昏暗房屋，果断下床抱着长蛇出门，回了山间那座什么都齐全的木屋。

    蛇妖这一觉确实如他所说会睡很久，回到木屋的第五日都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不过好在山中的雨水终于是停了，算是一个难得的好消息。

    六月一过，七月出了头。

    山下那群人或许以为在那夜的茅屋里，他们真的烧死了沈逢和蛇妖，所以再没有人上山来找。

    又或许是镇上的疫病已经传染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所有人都在等死。

    沈逢没有半点幸灾乐祸的心情，相反很沉重。

    他的怜悯之心在作祟，他坚持的道让他不得不谅解那些快要死去的人们，虽然怨恨过他们，却无法心如止水地接受他们一个个慢慢死去的事实。

    他的孩童及少年时期的回忆，几乎全都来自于这个山镇，他生养在这里，记得街市里的每一张脸，纵使他们没有太深的交际和感情，却也共有一片扎根的土地。

    沈逢明白，发生了上次那样的事情，他应该学会冷漠一点袖手旁观。

    可这样沉重的愧责心理太容易发酵，很长一阵都压的他吃不下饭睡不好觉，每夜他的眼前浮现的都是那些人因病痛垂死的脸。

    他想问青识怎么办，可蛇妖一动不动，根本给不了他答案。

    他依傍生长的山镇要亡，他守着的人迟迟难以苏醒，这样平静又令人窒息的日子快要让他发疯。

    好在在这之前，从山下终于上来了人，

    沈逢再见到顾长生的心情五味杂陈，但对方的状态显然比他还要复杂，一见到他便不知是喜是忧的愣了半晌。

    “到院子里坐——”

    “就不坐了，我找沈君是为了求沈君下山。”他打断了沈逢的话。

    沈逢顿了顿，“山下…怎么了吗？”

    实际上这个问题他清楚的很，可他没办法当做没事人一样，装作自己毫无受创地接受先前发生的那些事情。

    “镇上死了很多人，剩下染病的人都堵在顾府门前求情，我知晓此事不该再来找你插手，可如今连我也被染上了疫病…”说着他撸起自己的衣袖，露出上面才发不久的红疹。

    沈逢紧抿着唇，“我治不了。”

    “你治得了的！”顾长生激动的差些握住他的手，顿了一下又生怕染上他，连忙后退半步拉开了距离。

    “当初你送来的那些药材被我府上的小厮吃了以后，他身上发的红疮就结了痂，也没有再发过病，只可惜后来那些药材一点儿也没有剩下。”

    沈逢犹豫了一阵，“可是当日我带下山的那些药材，已经和茅屋一起全被烧干净了，倘若现在再去山里采摘，恐怕也来不及。”

    “顾府有！”顾长生仿佛有了根救命稻草，“镇上懂医术的人都病死了，我们弄来了那些药材，却认不出那些药材的名字和功效，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

    沈逢深吸了一口气，做出了决定，“罢了，我随你去山下配药。”

    顾长生喜不自胜，“多谢沈君！”

    “顾君先别急着谢，沈某只管配药，其余的一慨不管。”

    顾长生并未对他有别的要求，只听到他能配药的承诺，就已经满足的不得了。

    “我明白，沈君只管配药就好，剩下的便交给天命。”

    沈逢没什么好收整的，进屋在床头留了张字条，撸了一把没什么动静的青色蛇头，就随他一起下了山。

    长蛇沉睡中不吃不喝，沈逢也cao不了别的心，觉得最晚明日一早自己肯定能赶回山中，便没有多想。

    ……

    回到山镇，街上死气沉沉一片连个人影都没有，他们绕着没什么人住的老巷子到了顾府的后门，进了屋直奔库房。

    顾府的库房环境干燥，如顾长生所说的一样，他确实弄来了许多药材。

    只不过弄来那些药材的途径和办法十分费劲，回来也都混杂在了一起，让人挑不出模样和名字。

    沈逢没别的办法，只能让他拿来纸和笔，画出袋子里面药材的模样形状，在旁标注了名字，拿出去让府上那些还没有患病的侍从们帮忙挑拣出来。

    杂七杂八的药材十分难挑拣，但是也多亏了种类繁多，不仅凑出了沈逢当初的那个方子，还多出了几味能够用的上的药材。

    工程冗杂，沈逢脱不开身，便在仓库里陪着他们一起埋头挑起来，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