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在红旗下37 (第1/1页)

    张大中回到家已经九点半。吃过早饭，大妹告诉他，家里的米只够吃一天了，肥皂也已用完需要买一块。他m0m0口袋，只有六毛钱。离发工资差不多还有半个月，他得去借钱。

    他找到自己最好的朋友李康。

    ‘家里要断炊了，调济一下。’

    ‘多少？’

    ‘几块就行。’

    ‘这个月没计划好？’李康笑着问。他知道张大中有时花钱心中没数。

    ‘不是，都给晚云了。她被打成ZaOF关牛棚，今天早上逃到我家，我把她送上了去B市的火车。现在她的处境很困难，我们得想办法帮帮她。’

    张大中把晚云逃跑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李康。李康和晚云认识，彼此来往不多，但印象很好。

    李康说：‘我有一个亲戚在B市，我马上写封信让他关照关照晚云。’

    张大中m0出晚云的存折交给李康：‘晚云的钱在这里，我们去取100元汇给你的亲戚。等晚云来信，让她到你的亲戚那里去取。出门在外，没有钱寸步难行。’

    ‘好，我们马上去。’

    两个人一起到了研究院附近的银行。

    银行的出纳翻了翻存折问：‘你们两个人谁是晚云？’

    ‘都不是。晚云是我们的朋友，是她委托我们来取钱的。’张大中回答。

    ‘那你们先等等，我到里面问问领导看你们可不可以代办。’

    出纳员跑到后面办公室拿起电话：‘喂，研究院吗？这里有人帮晚云取钱。’

    ‘稳住他们。我们立刻就到。’“革命委员会”主任听说有了和晚云有关的消息很是高兴。

    十分钟后，h代明带着五、六个身强力壮的大汉到了银行。

    张大中和李康被押到研究院“工人宣传队”办公室。队长问：‘晚云的存折怎么会在你们手里？’

    ‘她自己交给我们的。’张大中说。

    ‘什么时候交的？’

    ‘一个多月以前。’

    ‘这么重要的东西都交给你，为什么？’

    ‘她到北京的时候借了我的钱，一直没还，用这个抵债。’

    ‘蛮会编故事的。一起去过北京，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鬼才相信。坦白交代，晚云现在在哪里？她是正被通缉的现行ZaOF。知情不报，你知道是什么X质吗？’队长目光严厉，在两个人身上扫来扫去。

    ‘知道，窝藏罪。不过，我们好久不来往了，我确实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她只是找我借过钱。’张大中回答队长时一脸平静。

    ‘今天你们如果不说出晚云下落，就别想回家。’h代明说。

    ‘那好，我们就不回家了。你们包吃包住不？’张大中还是不慌不忙。

    ‘少废话！把他俩关到晚云那间房里去。’队长感觉遇到“油条”了。外单位的职工一时间m0不清情况又不好处理，只能先关起来再说。

    ‘李康只是陪我来取钱，他都不认识晚云。要不，把他放了，我陪你们去找找？也许还有点希望。’张大中主动提出了个解决方案。

    队长想了想，觉得私自扣押两个不知底细的人也有点不妥。万一他们有背景，以后找上门，不好解释。能够让他们带着去找晚云也不错。

    他招呼h代明：‘把那个叫李康的放了，告诉他以后随叫随到。问问他在哪里工作，电话号码是多少。’

    李康摇摇头说：‘我们两个都是自由职业者，没工作，也没电话。’

    h代明想去打他，被队长拉住。

    ‘家住在哪里？’

    ‘北京。你们要去吗？估计晚云肯定没钱去那么远的地方。’张大中把话又接了过来。

    队长脸sE发青，忍了一分钟说：‘叫李康滚！’

    第二天一早，张大中带着h代明一伙人开始满世界的找晚云。在A市整整折腾了三天，没有任何结果，大家都觉得很累，不想再找下去。

    队长问张大中：‘你究竟能不能找到晚云？’

    ‘没有太大把握。你看，我已经尽力了。该找的地方我可都带你们去过了。’张大中样子看起来非常诚恳。

    队长弄不清楚该不该相信他。想了想，对张大中说：‘你也可以走了。’

    ‘谢谢队长宽大政策。’张大中走的时候向队长行了个军礼，笑咪咪的。

    二十

    晚云到达B市时已经是午夜。随着人流涌出站口以后她就不知道该怎么走了，在这座城市里她没有家，没有亲人，没有可以栖息的地方。

    公共汽车已经收班，街上冷冷清清。经过了不久前那场令人恐惧的全国X武斗和随之而来的打、砸、抢，受到惊吓的商家每天早早地都关了门，居民也不敢晚上在外面闲逛。

    晚云慌慌张张，毫无目的的沿着马路向市中心走去。天空开始飘小雨，不一会她已全身Sh透，感觉凉飕飕的。渐渐的街上已经只剩下她一个人。路灯照在两边行道树上拖出长长的Y影，投S在晚云身上脸上，忽有忽无。她可以听到雨滴从屋檐边跌落地面时轻微的碰撞声，低沉而又单调。在如此漠然的夜里，晚云就这样游荡着，像一条流浪狗。

    走了十多分钟，饥饿、寒冷，极度的疲惫、对未知的恐惧，她站住了。她转过身重新返回火车站，在站前广场思索几分钟，进入候车室。她实在需要一个地方休息休息。

    已经到了凌晨两点，候车室里的人稀稀拉拉。

    晚云找到一条长椅坐下，掸掸头发里的水，闭上眼睛靠着打盹，慢慢地睡着了。

    ‘热馒头、油条，热馒头、油条。’晚云被一阵叫卖声惊醒。天已经发亮，候车室里人已经变得很多。一个小贩来到面前，和善地看着她，‘买不买？给你打个九折。’

    晚云买了两个馒头一根油条。吃完以后有了JiNg神，m0m0头发，已经g透，外面的衣服依然有些润，但已不再感觉发冷。坐在长椅上，晚云思索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要找个可靠的、研究院里又没有人知晓的人投奔才是。’

    她把过去的同学、老师、邻居、熟人，一遍遍的在脑海里过筛。最后，想起小学同学萧华。

    以前，两个人家住得很近，中间隔着一条小巷，他们总是一起上学、放学。

    不上学的时候，晚云喜欢到萧华家里玩。萧华的爸爸，两个哥哥解放前都去了台湾，留下萧华和mama在B市，情形和晚云家相似。不过，萧华mama始终陪着萧华，在街道上打一份零工维持生计。萧mama文宦家庭出身，高中毕业。尽管天天做着代人加工衣料和袜垫的粗活，举手投脚间的大气雅致却始终如一。待人接物宽厚随和，视萧华为掌上明珠，对晚云也温柔有加。有空的时候萧mama就给萧华和晚云做好吃的葱油煎饼、豆腐脑、烤红薯、煮h豆角。萧mama讲史记、讲西游、讲笑话，带着他们在院子里栽菜，浇花，晒太yAn。那个时候萧华是晚云最好的朋友，萧mama是晚云最温暖的阿姨mama。

    小学毕业以后，萧华考进了家庭附近的一所中学。晚云因为要住校，只能去梧桐中学。到了高中，晚云和萧华相距更远，彼此渐渐地失去了联系。

    已经有十五年没有见到萧华了，还能找到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