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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第1/1页)
夜sE中,酒店后门幽暗的员工通道口,一个清瘦挺拔的身影安静地伫立在那里。路灯昏h的光线g勒出他清晰的轮廓,是顾屿。他手里提着一个小巧的行李箱,看到我抱着画、背着包、狼狈不堪地冲过来,他没有多余的询问,只是迅速上前一步,极其自然地接过了我怀里那几幅沉甸甸的画作。 “走这边,车在巷口。”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平稳。 我跟着他,像溺水者抓住浮木,跌跌撞撞地穿过狭窄的后巷。巷口停着一辆不起眼的深灰sE轿车。顾屿迅速打开后备箱,小心地将画放进去,又示意我上车。 引擎启动,车子无声地滑入城市的夜sE车流中。直到车窗外的街景开始流动,直到酒店那庞大的轮廓彻底消失在视野里,我才像被cH0U掉了所有骨头,瘫软在副驾驶座上,大口喘着气,身T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顾屿没有立刻说话,只是专注地开着车。车内很安静,只有空调细微的风声。他打开了轻柔的古典乐,舒缓的旋律像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抚慰着我紧绷到极致的神经。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声开口,打破了沉默:“先去我朋友闲置的工作室,那里很安全,也足够安静,你可以休息,也可以……继续画画。”他顿了顿,侧过头看了我一眼,镜片后的目光温和而坚定,“其他的,交给我。” “交给我。”这三个字,像一句承诺,沉甸甸地落在心上。我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流光溢彩却不再属于我的城市森林,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满各sE颜料的、不再JiNg致的手指。 影子碎了。 但林晚,好像才刚刚开始呼x1。 车子最终停在一栋位于创意园区边缘的、有些年头的老式红砖小楼前。位置僻静,周围大多是些设计工作室和小型画廊,入夜后行人稀少。顾屿带着我,熟门熟路地绕到楼后,用钥匙打开一扇不起眼的铁门。里面是一个小小的院子,杂草丛生,带着几分荒凉,却也透着一种被遗忘的自由气息。 他打开一楼尽头一间工作室的门。一GU淡淡的灰尘和松节油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空间不大,但挑高很高,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黑黢黢的院子。里面堆放着一些蒙尘的画架、雕塑台和工具,显然闲置已久,但基本的画具和一张简易的行军床还在。 “这里是我大学同学的工作室,他出国进修了,钥匙一直放我这里保管。”顾屿放下行李箱,将带来的几幅向日葵小心地靠墙放好,“条件简陋了点,但很安全,没人打扰。” 我看着这间空旷、杂乱却莫名让人心安的空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疲惫如同cHa0水般席卷全身。 “谢谢你,顾屿。”我低声说,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真的……谢谢你。” “先好好休息。”顾屿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递给我一瓶水,眼神里是无需多言的关切,“什么都别想。明天再说。” 他离开了,轻轻带上了门。寂静瞬间包围了我。我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被月光g勒出模糊轮廓的荒草和远处的城市灯火,一种巨大的、不真实的恍惚感笼罩着我。我真的逃出来了?逃离了陆沉,逃离了那个金丝笼? 目光落在墙边那几幅包裹好的向日葵上。它们沉默地立在那里,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蕴藏着无声的力量。我走过去,蹲下身,手指颤抖着,一层层解开防cHa0布。 当第一幅画的真容暴露在眼前时,我的呼x1停滞了一瞬。那是我最初在狂怒和绝望中涂抹出的向日葵。粗粝的笔触,爆炸般的sE彩,扭曲挣扎的姿态,每一寸画布都仿佛在无声地呐喊。在陆沉眼中,这是“垃圾”。但在这一刻,在这间属于我的、带着自由气息的陋室里,它们却闪烁着一种惊心动魄的、原始的生命之光! 眼泪毫无预兆地再次涌出,无声地滑落。这一次,不再是恐惧和委屈的泪水,而是一种混杂着心酸、释然和巨大感动的洪流。 我站起身,走到一个空着的画架前。旁边堆着一些落满灰尘的画布。我挑了一块大小合适的,用力绷上。然后,拧开顾屿不知何时放在旁边矮几上的、全新的颜料管——依旧是那管浓烈得如同熔金的铬h。 画笔饱蘸颜料,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重获新生的悸动,重重地落向洁白的画布! “唰——!” 一道b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灼热、更加奔放、更加无所畏惧的hsE轨迹,撕裂了画室的昏暗!像一道宣告新生的光! 接下来的日子,时间仿佛被按下了加速键,却又在每一个专注的瞬间被无限拉长。工作室成了我的堡垒,我的战场,我的子g0ng。我不分昼夜地画着。 白天,顾屿会带来食物、水和新的颜料画布。他从不打扰,只是将东西轻轻放在门口。偶尔,他会停留片刻,隔着那扇蒙尘的玻璃门,安静地看着我画。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感受到那道温和注视的目光,像无声的暖流,支撑着我。 我画得更加疯狂,也更加……自由。不再有陆沉冰冷的审视,不再有扮演苏瑾的枷锁。我的向日葵开始蜕变。它们依旧挣扎,依旧带着痛苦的痕迹,但j秆更加坚韧,花盘更加昂扬地追逐着想象中更炽烈的yAn光。sE彩更加大胆纯粹,笔触更加自信流畅,仿佛要将之前被压抑的生命力十倍、百倍地释放出来! 顾屿不仅是我的支持者,更是我艺术道路上沉默而有力的引路人。他会带来厚厚的艺术画册,翻开在梵高、蒙克、席勒那些充满表现力的大师作品前。他不说话,只是用指尖轻轻点过那些震撼人心的笔触和sE彩组合。那些狂野的线条,那些灼烧灵魂的sE彩,无声地滋养着我g涸已久的艺术感知。 他也会带来一些关于当代艺术市场的、不那么晦涩的杂志和简报,上面偶尔会有新锐艺术家崭露头角的报道。他并不刻意引导,只是让那些信息自然地流入我的视野,像在贫瘠的土地上悄然播撒下可能的种子。 “你的画,”有一次,他站在我刚完成的一幅巨大的、几乎占据了整面墙的向日葵面前,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有灵魂。痛苦、挣扎、反抗,但最终是……蓬B0的生命力。它们值得被看见,林晚。” “被看见?”我放下画笔,手上沾满了颜料,茫然地看着他。长久以来,“被看见”意味着被陆沉审视是否符合“苏瑾”的标准,那是一种令人窒息的恐惧。真正的“被看见”?我从未敢想。 “是的。”顾屿转过身,目光穿透镜片,温和而坚定地落在我脸上,像在确认一件稀世珍宝的价值。“它们不应该只属于这间工作室,或者……只属于你一个人。它们有力量,它们能触动人心。”他顿了顿,声音更加清晰,“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试试。” 试试?让这些在陆沉眼中是“垃圾”的画,走到yAn光下去? 巨大的惶恐瞬间攫住了我。被陆沉发现怎么办?被嘲笑怎么办?被证明它们真的毫无价值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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