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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 (第2/7页)

尧从内官监出来就去见了季寰。

    季寰正盘腿坐在丹墀上摆弄木头,他手里拿着木刻刀,脚边都是碎屑,精雕细琢过的紫檀木隐约露出了宫殿的飞檐翘角。

    季尧一来,季寰就让内侍奉上冰镇过的酸梅汤。他看着季尧捧着玉盅,小口小口地啜,像渴极了,咕噜咕噜的有些孩子气,不禁莞尔一笑,温和地道:“阿尧,天气这样热,你不用常来宫里给朕问安。”

    酸梅汤解暑,季尧吐了吐冰凉的舌头,抱着玉盅对季寰说:“那怎么行,礼不可废,再说了——

    “皇兄不惦记着我,就不许我惦记着皇兄来宫里看你?”

    他问得很俏皮,季寰笑了起来,说:“没良心的,哪个说朕不惦记你了?

    “朕要不记着你,岭南今年新进贡的荔枝怎么会一到就着人送你府上去?”

    季尧当即肃容,行了一礼:“臣弟叩谢陛下圣恩。”

    说完,自个儿先笑了,少年气十足,季寰也笑,无可奈何地说:“小滑头。”

    季尧凑过去看季寰旁边已经搭建出的宫殿,说:“皇兄手真巧,简直同真的一般。”

    一说到这个,季寰眼睛都更亮了,对季尧招了招手,说:“你同朕来。”

    他掸了掸龙袍上的木屑,将木刻刀收了起来,兴致勃勃地带着季尧往里走。转过山水屏风,绕是季尧,也不由得发出了一声惊叹。

    季寰将这些时日雕刻的宫殿都搭在了一起,放在沙盘上,一幢幢鳞次栉比,还颇有心思地搭了假山花木,俨然一方小天地。

    木质俱是稀罕的紫檀木,浸润着木香,精巧至极。

    季寰说:“看看,这是朕的问瑶台。”

    季寰语气很是自得,眉宇飞扬,他一贯温和沉稳,如今眼睛晶亮,反而越发显得真实。

    季尧看了看他,片刻才笑了声:“皇兄当真是喜欢这前朝的问瑶台。”

    “问瑶台集当世能工巧匠之心血,自然喜欢,不过还是惋惜居多,如此奇景,毁于那么一把火,当真是可惜。”季寰说,“其实这世上所有美丽稀罕的东西朕都喜欢。”

    季尧忍不住伸手轻轻抚摸着宫殿的飞檐,季寰兴冲冲地和他说起这飞檐是他和那个鲁班传人如何做出来的。

    他是帝王,能真的和他一起分享心中喜好的寥寥无几。

    季尧很耐心地听着,偶尔搭上几句话,哄得季寰眉开眼笑。

    末了,他叹了口气:“若朕不是帝王,朕定要亲自去看看这大好河山。”

    季尧说:“臣弟听说有许多读书人功成名就之前都喜欢四处游历。”

    季寰笑道:“是啊,老太傅年轻时就曾走遍四野,北至北境腹地,南下蛮族诸部深山之中,见过许多人一辈子也不曾见过的东西。”

    他有些向往,可不知想起什么,脸上的神情淡了,露出几分犹疑。

    季尧说:“老太傅是郑老太傅吗?如今已是古稀之年了吧。”

    “是啊,”季寰叹了口气,“他自辞官退隐后,已有许多年不曾进宫了。”

    季尧眼神微动,没有说话。

    突然,季寰道:“阿尧,你觉得——”他迟疑着,左右看了看,继续道,“贺之,贺之是jianian佞之徒吗?”

    季尧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道:“皇兄为何如此说?”

    季寰抬手摸着小小的宫殿,慢慢道:“今日郑老太傅进宫了。”

    “他给朕列了贺之的十大罪状,句句泣血,发自肺腑,朕一时有些……”季寰话没有说完,季尧却知道,皇帝是对杨贺起了一点疑心。

    季尧看着季寰,一撩袍子跪了下去,说:“皇兄,这话若是杨督公听着,不知该有多寒心啊。

    “他对皇兄一片忠心,皇兄却如此疑他。”

    季寰怔了怔,季尧抬起脸,认真地看着他,说:“朝中各大世家这些年沆瀣一气,卖官鬻爵,扰乱朝纲,所犯罪行累累。我相信皇兄明察秋毫,必定看在眼里。

    “如今督公为了铲除外戚,不知树敌多少,他们对督公恶言中伤,别人不信他,皇兄还不信他吗?”

    季尧这话说得讨巧,季寰本就有意拿杨贺为刃,清除外戚,如今他这么一说,反倒有几分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之意。

    季寰一言不发。

    季尧说:“郑太傅一心为国,撑着年迈之躯入宫着实为人敬佩,可皇兄忘了吗?郑太傅也是出身世家。杨督公是——”他顿了顿,“是阉人,世人瞧不上阉人,世家又岂能容忍皇兄宠信阉人,让一个阉人爬到他们头上?”

    “督公虽有些跋扈严苛,可这些年是如何为皇兄尽心竭力的,别人不知,皇兄难道真的不知?”

    季寰轻轻地叹了口气:“朕自然是信贺之的,朕——也没有疑他……”

    季尧笑了笑,轻声道:“皇兄,阉人和常人不一样。”

    季寰看着季尧。

    季尧不疾不徐地说:“皇兄见过攀着巨木的青藤吗?阉人就是青藤,他们无法堂堂正正立足于人前,得有所倚仗。

    “失了帝心,他们就什么都不是。”

    季寰思索片刻,半晌,说:“阿尧你倒是,让朕有几分意外。”

    季尧语调从容,言辞之间莫名地让季寰觉出了几分冷漠和残忍,仿佛盘踞着的毒蛇,吐着蛇芯子,伺机而发。

    季尧眨了眨眼睛,一本正经地说:“皇兄,是不是突然觉得我方才的话分外有道理?”

    季寰愣了愣,只听季尧小声地嘀咕道:“看来太傅教的竟也不是全无用处,竟让皇兄对我刮目相看。”

    季寰笑了起来,想,那点不寒而栗,大抵是错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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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尧拿肩膀轻轻撞了撞他,亲昵地说:“好啦,皇兄别闷闷不乐了。

    “臣弟请皇兄吃糖豆好不好?”

    杨贺不喜欢夏天。

    闷热的盛夏总会让杨贺想起他被斩首那天,闹哄哄的刑场,围观者众多,一片腥臭喧嚣,让人心头发躁。

    杨贺半闭着眼睛,内侍在禀报皇帝近来都做了什么。

    自那小贵人进宫之后,季寰就鲜少再涉足后宫,二人在宫内如普通小夫妻,琴瑟和鸣,惹得朝中后宫俱是不满,季寰却很是乐在其中。

    季寰除了独宠那小贵人,终日便是把玩那些紫檀木,郑老太傅也进了两回宫,第二回出宫门时气得甩了袖子,直叹国将危矣。

    小内侍是杨贺心腹,说起郑太傅的模样,有些不平:“督公,那老东西如此在陛下面前诽谤督公,督公何不——”

    杨贺懒懒地瞥了他一眼,小内侍噤声不敢再说。

    杨贺道:“陛下耳根子软,心也软,郑太傅到底是陛下太傅,我若动他,陛下嘴上不说,心中也会留下芥蒂,得不偿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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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内侍忙道:“督公说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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