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朕不想再看到他，你来处理。 (第2/3页)

宫侍都知，新上任的侍卫长唐述安是个年轻温润的男人，面上总挂着让人如沐春风的笑，朱衣抱剑，一举一动尽是英姿勃发，陛下爱极了他，在他值侍左右时常有天子与侍卫交谈笑语入耳，几乎算盛宠一时——然而换到李慎登基，唐述安便人人可觉察地日趋沉默了。

    并非唐述安一夜之间变了性子，而是敏锐的侍卫长比谁都先一步意识到，陛下情绪会轻易受外界大大小小的动静干扰:不合时宜在陛下眼前晃悠的人影、不经意间擦出响动传入圣听，具是引发陛下震怒的火线，更莫谈像对先帝那样在陛下身边每天笑吟吟侍候。

    安静地隐匿自己，是唐述安迅速调整出的生存之道。

    半年过去，陛下身边侍卫宫人韭菜似的砍了一茬又一茬，唯有唐述安这个侍卫长安安稳稳待到了昨日。

    也只安稳到昨日。

    唐述安站在李慎左侧，右手边是个名叫程峥的侍卫，枢机院程阁老的小孙子，才十七岁，御前侍卫里年龄最小的一个，当是前途无限。

    程铮昨日不当值，但定然已经听说了什么。

    唐述安守卫陛下身边时，对周遭所有人的情绪与视线都无比敏锐，平日可以轻易嗅到不寻常的气息，今日也能轻易感知到今天的程铮每隔一会儿就要瞟他一眼，刀子似的，少年心性掩不住的愤慨与鄙夷。

    他恼个什么劲儿？

    唐述安被他瞪得心底烦得慌，按在剑柄上的手指有点痒痒。

    还在陛下身边侍着，就敢这样不加掩藏地释放低郁气势，万一影响了陛下心情，谁都别想好过。唐述安眯起眼，终于侧头回望程峥，对他施个明晃晃充满警告的眼神，程峥没想到他会回应，愣上一下，下意识避开了。

    唐述安平静地转回目光。

    除开这点不值一提的小事，这算得上极为平静的一天，平静得完全出乎唐述安的预想。

    他的侍卫长一职竟没被卸去，陛下也没继续拿他取乐，甚至看也没多看他两眼，昨天一切好像未曾发生过——只有同僚们复杂难明的态度在告诉他，那绝不是一场过于迫真的梦。

    今日出宫回家的路格外漫长。

    以往安安静静值守一日，出宫路上好赖还能有个伴儿活动一下嘴皮子；现下陛下对他态度不明晰，没谁敢跟他沾惹关系，这条越过三道宫门的长路走起来就有些寂寞。

    “母亲祭日临近，”唐述安自言自语，“不知还有没有机会为她流最后一盏灯。”

    他垂下眼，迈步时踩着砖缝。

    这条路，大概也走一次少一次了。

    前方转角随风送来窃窃私语。

    ——“真的啊？”

    ——“都说唐述安清风朗月，嘁……我看他分明跟贪生怕死的鼠辈没什么区别。”

    ——“谁说不是？我要是他，早引刀自刎……”

    “……”

    陛下还是杀得少了，养出些多舌鸟。唐述安心想。

    他脚步未顿，按原该走的路出了拐角，方才还议论不休的四人登时被掐住脖子的鸭子似的止声了。唐述安扫上一眼，三个禁军一个御前侍卫，侍卫还是个熟人，程峥。

    唐述安不会和这些只会背后唠闲话的人计较，尤其牵头的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他懒得多余分出一个眼神，脊背仍直挺挺的，径自走过。

    靴子踏在石板道，“嗒”“嗒”，周遭俱寂。

    完全被无视了！

    比说人坏话被当场撞到更无法忍受，连同早晨被瞪那一眼的怒意一下上涌，程峥气急败坏，转身对那道赭色背影扬起声调:“唐侍卫长！”

    唐述安侧身，静静看他，素日习惯带笑的眼睛无波无澜，一时竟让人心生冷意。

    程峥咬了咬牙，大步跨到唐述安身前。

    “君子仗节死义，可杀不可辱！”少年嗓音清亮近乎刺耳，“唐侍卫长，我实在不懂，你为什么仍可厚颜无耻地苟活。”程峥瞪住想来拉他的几个禁军，振振有词，“文人武将俱具节cao，你身为宫卫队统领，还是身有品级的武官，该用自己的性命与武功去誓死辅佐君主。可你竟然以色侍君？用……用身体去取悦陛下！武将之身，行侍妾之事，呵，枉为人臣。”

    唐述安原以为，当自己真正面对同僚指责，多少会生出羞愤欲死之心，但出奇的，他此时平静极了，连眼皮也未眨。

    程峥见他静立着不言，当他心虚，又冲他逼近一步，说:“听说昨日陛下亲手将剑交于你手，你难道不明白，那便是要你自裁？”

    “哦。陛下没说，你便知道。眼前一阵一阵发黑。

    唐述安最后的意识停留在自己被送到宫外马车，一头栽进自家小厮怀里，耳旁小厮惊哭声吵得头痛，鼻尖萦绕自己的血腥。

    早知道就不搭理那个臭小子……

    再然后便是一片漆黑。或许是疼得厉害，昏也没能昏得安稳，唐述安隐约知道自己被下人背下马车，还有创药的冰凉触感。

    耳边有大夫来往声响。

    一声中年男人的哽咽，朦胧闻到句:“我不过两日未见吾儿——”

    父亲……

    唐述安睁开眼，看到张老泪纵横的脸。

    “唐骅……”他喃喃。

    “什么？”

    “父亲……”唐述安喘息片刻，望着唐壑眼睛，轻声道，“助我，杀了唐骅。”眼前一阵一阵发黑。

    唐述安最后的意识停留在自己被送到宫外马车，一头栽进自家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