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落红场_德义堂下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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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义堂下 (第2/2页)

不稳,在这强劲的冲击下又重新摔回地面。

    强忍着疼痛与屈辱想再爬起来,他的脊背弓起,像一座不屈的山峰,挺立,高耸,矗成骄傲的碑。

    “给我跪好了。”黑熊用力一踏,邵西臣整个人都坍塌了,完全地伏在地面。他沉重地喘息,剧烈起伏的呼吸吹起尘土,在邵西臣眼前浮成一片幻觉。

    “上香,敬大哥。”黑熊说着伸开了手,小弟上前,恭敬地将三支点燃的香递给黑熊。

    黑熊将香捏在手里,他微笑着,蹲下去,一把揪住邵西臣的头发。

    邵西臣目光注视着这三支香,闪闪的星火在视线里灼烧,烧出了一个又一个幽黑的洞。

    雪白的烟气凝成箭,向他迎面而来,邵西臣避闪不及,觉得身体产生一阵锐痛。他被黑熊揪起来,像死尸牲畜,一直拖到戴予飞的遗像前。

    那张凶狠的丑陋的脸,眼睛旁一道长长的狰狞的疤痕,眼神中透着令人厌恶的狡黠与冷酷无耻。

    邵西臣又想起那个傍晚,邵斐被绑在角落里,他被逼下跪,磕头,他哀求着,眼泪不断地流。

    戴予飞喜欢笑,他一直在笑,看着瑟瑟发抖的邵斐笑,笑得恶劣无情,笑得毫无人的道德与良心,他踩住邵斐的手,后来又攥住陆星野的手,强硬地,胁迫地,将那把刀捅进邵斐的腹部。

    邵西臣爆发出一阵声嘶力竭的怒吼,他眼中冒出红色的可怖的火光,三支香被狠狠折断,扔在戴予飞的遗像上。

    “草你妈的。”黑熊拽着邵西臣的头发拼命往八仙桌上撞,邵西臣挥拳,砸在黑熊下巴上。

    这一拳,让黑熊极为光火,他不顾分寸,猛地抬手,举起戴予飞的遗照相框砸在邵西臣脑袋上。

    鲜血迅速流出,黑熊捏紧铁棍一下又一下往邵西臣脊背上打。他骂得粗鲁,动作野蛮,像猛兽,不带丝毫的怜悯与同情。

    “老子叫你认错,不是叫你跟我叫板。”黑熊用了力,他打不够,让小弟抓住邵西臣挣动的腿,铁棍举得极高,在空中划出一道锋利强劲的气流声,最后落在邵西臣另一条健全的腿上。

    邵西臣登时发出一声吼叫,剧烈的疼痛传来,他简直一动不能动。邵西臣意识到,自己的小腿骨折了。现在,他成了不折不扣的残废。

    “服不服?”黑熊停手,一脚踹出去,邵西臣整个身体被迫仰翻过来。他的眼神茫然雪白,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有四条龙,一只凤,龙凤呈祥,好意兆。

    邵西臣没应声,也不看黑熊。

    黑熊居高而下,俯视他,“邵西臣,你忘了今天是来干什么的了?”

    一阵响亮的笑声刺激了邵西臣的神经,他的眼珠转动着,浑浊的眼前清明起来。喉口堵着一块血,他猛地仰身,呕出来,黑乎乎地滩成一个斑,一抔死后的灰烬。

    “陆星野还等着你说话呢?”黑熊重新烧了三支香,浓重的烟雾散开之后,邵西臣看到了他面带得色的笑容。

    星火依然在他眼前燃烧,闪跳,明晃晃地灼过来。

    邵西臣的拳头攥紧了,牙齿死死咬住舌头,尖锐的疼痛使他能保持清醒。

    他不断地在心里叫陆星野的名字,一遍,两遍,三遍,无数遍。他在心里流泪,在溃败,又在重新凝合。他告诉自己要在这一刻服软,认输,他的人生没有再一次的退路了。陆星野肯为他杀人,他凭什么不能为陆星野低头。他完好的命是陆星野用血换来的,这一次,轮到他了。

    “我错了。”邵西臣声音嘶哑,颤抖,三个字说出口已经碎成无数片。

    “大点声。”黑熊笑嘻嘻地踹他,“给大哥上香,以慰他在天之灵。”

    邵西臣站不起来,他只能爬,两条腿无力瘫软着,手臂因此绷紧,绷成坚硬的树木,是帝王椰,枝干粗壮强悍。他抓住灵台,用力向上仰,像是要迎风翱翔,像白鸽,羽翼是丰满的,洁净的。

    烟雾刺鼻的香气在他眼前弥漫,邵西臣不禁流下眼泪。他将三支香插进松软的土灰里,卯足力气,使劲吼出一句,“我错了。”

    邵西臣仰头,再仰头,guntang的眼泪不断滑落下来。他再次看到了屋顶上凶狠威武的龙,张扬肆意的凤,神物之下,佛祖慈悲,世人皆被爱,皆得道。

    德义堂,有人之德,有兄弟之义,有世间之爱。

    “大哥,我们送你一程。”黑熊戏笑着,点了烟,让人将摔碎在地上的戴予飞的遗照重拾起来。他用烟火烧相片,从角落一直烧到头,最后,戴予飞化为灰烬,徒留一些黑色碎屑。

    邵西臣浑身瘫软了,狠狠砸在地上。

    黑熊走上前,最后在邵西臣脊背落下重重一棍,“滚,我们的账了了。”

    铮一声,铁棍被扔在地上,几乎要震碎邵西臣的心。他完全地垮了,身体疼痛,精神溃散,满手满脸的血污。可他又觉得轻松,陆星野终于有救了。

    黑熊叼着烟重新坐回去,他喝茶,微笑,看邵西臣的落魄模样觉得赏心悦目,愉悦至极。

    “走啊。”黑熊拿了颗祭祀的供果砸在邵西臣头上,“我数到十,你没从这里爬出去,就别想走了。”

    邵西臣缓缓地挪动身体,他握住拳头,一寸一寸艰难地往前。像垂死的挣扎,以毫无羞耻的丑陋姿态扭曲骨骼向前去。

    所有人都爆发出响亮的嘲笑,但邵西臣充耳不闻。他抹开眼前的血污,看到门口的光,很亮,很白,很耀眼。他忽然想到那个阴暗潮湿的废弃教室里,王越强硬地按住他的身体,打开他的腿,发情的雄壮藏獒甩着它一身乌黑的毛,纵身跃起,跳在他身上。

    那种可怕的,充满腥臭的气味铺天盖地,他觉得自己就要死了,到处都是黑的,暗的,到处都是人与人的阴影,没有人露出他的真面目,他看不清,他马上会堕入地狱。

    而在下一刻,大门被打开了,温暖明亮的光涌进来,在他眼里心里爆裂,开成无数细碎的火花。

    邵西臣不断地往前爬,拖着一双被敲断的腿,他又看见了那阵火花,盛大的,迷人的,充满希望的火花。

    他想,他可以短暂地崩塌,但不能永久地坠落。爷爷说了,要耐心地强韧地活下去。爬又有什么关系,总有一天,他依然能站起来。

    倒计时在继续,黑熊带着笑的声音变得更加刻薄,他从四直接快进到一。

    当邵西臣攀住大门,终于晒到今天的太阳,黑熊猛地站起来,他捏住手枪,瞄准了邵西臣的后脑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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