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州驿站案（十二） (第1/1页)

    裴行真凝视着他俩，凤眸湛然生光。「且车夫也一直亦步亦趋跟随尔等在侧……所以，你们可想好了，究竟是听没听过？又是听谁说过？不如本官数三声，你们同时说出此人姓名？」

    刘县尉和张主簿顿时傻了眼……

    他、他们压根连口风都没对过，又哪里说得出个名儿呀？

    刘县尉等人终究不敢冒着被当作疑犯同夥的罪名，在这时胡乱帮顶头上司做证，纷纷下头来，嗫嚅承认──

    「卑职……卑职确实没听见过。」

    「卑职也不知此事。」

    且适才还是裴侍郎同他们闲聊之时，他们方知裴侍郎和卓参军会在灶房中摆弄那些炭火余烬，是因为Si者身上外衣和鞋履被塞进灶膛中焚烧，凶手试图毁灭证迹……

    可再多的，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江县令万万没料到自己一瞬间竟踩进了裴行真的陷阱里，又教带来的下属们狠狠坑了一把……

    他面sE铁青，x膛剧烈起伏着，看着就像是遭受冤枉而愤怒难当。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江县令极力维持冷静镇定，嗓音粗嘎，气息不乱。「裴侍郎，他们不知道，并不代表本官不知道，我终究是虞乡县的父母官，驿站也是我管辖之所，这里自有我的消息来源……」

    「若江县令不说出你的消息来源是谁，那麽我便能合理怀疑，你的消息来源就是凶手。」卓拾娘有些不耐烦了，直接打断他的话。

    这些文人酸儒就是这样罗哩叭唆哼哼唧唧的，愣是不痛快。

    「本官的消息来源是凶手？本官消息来源怎麽可能是凶手？真是可笑至极，本官身为一县之长，又是驿站监督上官之一，在驿站内安cHa耳目也无可厚非，事关驿站和县政机密，刑部和州府并无直辖之权，本官自然不方便告知二位！」江县令神sE严厉，语气生y。

    卓拾娘被他的话一堵，明知江县令形迹可疑，但句句顺理成章……她竟无可辩驳，刹那间顿觉得拳头有些痒。

    「江县令这话在理，可如果你与此案无关，为证明自己的清白，更应该将此人传唤而出堂上对质作证，若查明属实，裴某自会向圣人请罪领罚，以平江县令受冤屈之怒。」裴行真修长大手轻轻摁住了卓拾娘的小拳头，微笑。「江县令，你现在可以说出那人是谁了吗？」

    卓拾娘迷惑地低头看了看他再自然不过的动作，虽然他的手很是玉白纤长好看，但……m0个P啊？

    她想也不想火速cH0U手，然後在胡服上搓了搓，试图蹭掉方才那种有点微痒的古怪感觉。

    「……」气定神闲的裴大人有一瞬的尴尬。

    不过他还是识趣地m0了m0高耸的鼻梁，专注地盯向江县令──办正事儿还是最重要的。

    江县令怒意渐退，而後心绪沉重地叹了口气，摆摆手道。「裴侍郎官大一级压Si人，下官不过小小七品县令，自然不敢违逆鼎鼎大名的裴、大、人。」

    他话里字字句句都是谦虚退让，语气却讽刺意味浓厚。

    裴行真却彷佛没听出他的讥讽，眉眼舒展面容平和微笑道：「不过是按着线索推断案情，线索到哪里，案子就办到哪里，裴某也不是针对你，还请江县令见谅一二。」

    江县令暗暗咬牙，不愧出身长安门阀裴家，其厚颜无耻、老J巨猾……眼前这位年纪轻轻的裴侍郎还真不输给多数久历朝堂的油滑老官胚子。

    江县令略定了定神，做出无奈之sE。「那人便是驿兵胡大。」

    「胡大？」裴行真高高地挑起了眉。

    卓拾娘眼中闪过一抹厉sE──好家伙，那唯唯诺诺看着胆小如鼠的胡大，居然也敢在他们俩眼皮子底下偷偷通风报信？

    这山鸟驿不大，蛇鼠虫蚁倒多得很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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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县令抚须一叹，不得不自袖中内袋取出了一团纸。「平日驿站事务皆由罗驿丞统辖，若我日日命人监督查核，反倒会令罗驿丞误以为我是刻意弄权，所以未免生出不必要的误解，本官这才让胡大做这眼线……今日仓促间，胡大只匆匆塞了只纸团子给本官，上头写就的正是驿站发生命案，有人Si在水缸之中，仅此两行字而已。」

    江县令将那纸团恭敬递与裴行真面前。

    裴行真接过纸团展开一看，果然上头粗略写着──一名生人Si在水缸中，刑部大人查案──字迹有些歪歪扭扭，看着像是用柳枝烧制而成的木炭条划拉出来的。

    刘县尉陡然想起一事，脱口而出。「我想起来了，我等刚到驿站门口，就有一名驿兵出来帮忙拉的马，只是动作很快，并无跟谁交谈……不过确实当时他站的位置离县尊大人颇近。」

    葛仵作也连连点头，显然他也对这一幕有点印象。

    「刘县尉看到的那人，正是胡大。」江县令有一丝欣慰。

    众人恍然大悟，证词这就对上了──那既是如此，侍郎大人方才甫打了照面就怀疑自家县尊是疑犯之一，无凭无据，光靠臆测，着实也太令人齿冷。

    卓拾娘察觉到众人睨来的惊疑、畏惧和愤慨眼神，她心下莫名有些暗暗恼火。

    反倒是当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裴行真，只露出微微讶异之sE，而後轻轻笑了起来，兴味浓厚地问。「哦？若当真如此，那想必，江县令也不介意本官命人寻那胡大来问话了？」

    「下官所言句句属实，自然不惧。」江县令刻意直视他的双眼，而後左边嘴角微微往上一cH0U，继而转头对着外头自己带来的衙役道：「来人，去传胡大来此对质。」

    「喏。」衙役领命而去。

    江县令又恢复了初始那文官的儒雅翩翩，只不过脸sE严肃了几分。「裴大人，若胡大来此为下官做证属实，那大人您……」

    「有纸条为据，若再有胡大为证，那麽是非曲直当然一清二楚，」裴行真歉然一笑。「裴某亦会承认是自己方才躁进，并诚心向江大人请罪赔礼。」

    江县令不着痕迹地抿了抿嘴唇，而後神情肃然道：「赔礼就不必了，只不过下官只希望，裴大人身为刑部侍郎，更该严明守纪、审慎行事才对，如今日这般断章取义的鲁莽之举，实在有损大人素日风评……唉，众目睽睽之下，下官纵使想为大人遮掩也不能，又如何放心将这一桩驿站命案全权移交托付到您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