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皇储 (第1/1页)

    第二天，院里的众人一如往常忙碌起来，大家都对昨日官员的拜访心照不宣，谁也没提一个上午没看见风云墨出来走动的事。

    方赤起的更早些，把他煮的细面温上，嘱咐厨房待小公子传唤了便给他送去，自己则趁着四下无人，安静而迅速地出了院子。

    他心里想起天色微亮时风云墨对他说过的话——“明日晨出时分，带上信物去微光阁见一个人，那些院外守卫只在晨出时换班，他们职责是看着我，不会为难你的。”

    风云墨浅浅笑了，“他们都以为你是我房中的相好呢。”

    风云墨给的信物很简单，简单得方赤都有些不敢相信——四根老鸦的羽毛，乌黑透亮。估计带着这东西，即便被相府的人逮住了也搜不出什么马脚。

    至于微光阁，方赤依稀记得有这么个地方，名字起的文雅，却是个珠宝当铺，最是财气横秋。

    “你只需把这些羽毛往掌柜面前一扔，他就知道你是哪来的了。”风云墨神色忽然凝重起来，“不过光这些还不够，需有一件险事你得去做。无论见到什么人，都不跪。哪怕那些人……”

    他抿了抿唇，低声道：“以命相逼，你也不能跪，明白吗？即使你去见的是皇上，也不跪。”

    “好，这个要求我挺喜欢。”方赤当时打趣道。

    可待现下他左绕右绕终于找到了那微掩着门的当铺时，方赤心底仍是有些发怵。他知晓此次他要见的必定不是什么小人物，却也不可能是皇上，但究竟是谁，云墨说还是不告知他的为好。

    并非不信他，是为他着想，越早知道，反而压在心底越让人不安。方赤认同这一点，提前嘱咐的事项多了，反容易多想起来。

    当铺里没什么人，掌柜的正坐在柜台后面打着瞌睡。

    当方赤真把那四根乌鸦羽毛放在台面上时，那掌柜像被人抽了一鞭子似的跳了起来，瞪着方赤，喊几个人连推带搡地把他带到了后院。

    方赤面上严肃，心底却不由得好笑，这掌柜刚刚眼睛瞪得铜铃大，不明白的还以为是见了鬼。

    接着方赤就被蒙上了眼睛，兜兜转转地不知被带到了什么地方，只觉得风一阵凉一阵热，像是在地下走了一遭似的。

    再看得光亮，已经是在某处府邸中的事了。

    他面前站着三个人，两人站着，一人坐着，很明显坐着的那个是首。那是看起来挺温良的一个年轻人，着锦缎华袍，环佩玉带，粗略一眼就知绝非凡辈。周围的两个人年纪有长有少，老的那个眯着眼看方赤，笑得古怪，少的那个则一脸严肃，稳重老成，也目不转睛地盯着方赤。

    年轻人见方赤脸上不露怯，只是沉静地看着他们三个，朝年少的那个侍卫点了点头。

    只见那侍卫上前一步，道：“大胆，见了当朝皇储为何不跪！”

    方赤在心里“啊”了一声，原来见的是皇帝他儿子。

    “草民见过殿下。”方赤颔首道，“有人叮嘱了小人，今日不许行跪礼，还望太子殿下见谅。”

    年轻人笑了，道：“不说名姓，倒是防备的紧。”

    不知怎的，那年轻人笑起来，让方赤心中警铃大作，背上竟出了层冷汗，一股不好的预感直上心头。

    接着年少的侍卫摘下腰间佩剑，连剑鞘也不摘，便来到了方赤身侧道：“今日不跪，便废了你双腿，你跪是不跪？”

    方赤站的笔直。

    一阵剧痛猛地从左腿腿窝传来，方赤咬牙受了，低声道：“草民若是回不去，还望太子殿下捎个口信给我家公子。”

    年轻人手里把玩着那几根黑羽，沉思了一会道：“你倒是对他忠心，不怕风家找你麻烦。”

    方赤强撑着用右腿站立，左腿疼痛难忍，约莫是用不上什么力气了，不过应该没断，那个侍卫专往筋rou打，痛却不伤骨。

    “四个……”年轻人点点头，“的确不少，难为他收集了这么多。”说着他转向方赤，“你知道风云墨收集的都是哪些证据么？”

    “草民不知……”方赤道，额上疼出了冷汗，那个年轻侍卫的剑鞘还没离开他的膝盖窝。

    “行，先不杀。”年轻人摆了摆手，侍卫收回手，站回了原先的位置。

    “你叫什么名字？”他颇有兴趣地问道。

    “草民方赤。”方赤勉强站直，鞠了一礼，“今日不敬之处，还望殿下莫怪。”

    “不错不错，是可用之人。”年轻人转向一旁的老人，“葛老，你看呢？方才你与我商量那事，这不是现成的好苗子？”

    “的确可用。”被称为“葛老”的长者捋了捋胡须，“如此体魄，实在是上好的材料，年轻人，有没有兴趣为太子做些事？”

    方赤抬了抬眼：“若能帮到风公子，方赤自然愿意。”

    “他倒是会做买卖。”葛老笑道，“太子您看呢？”

    年轻人站了起来：“行倒是行，不过是完事后给风云墨多些好处，不过我看此人并不愿乖乖留在府中给葛老试药。”

    “那便少些剂量，只需下次来时让我把个脉，便知如何。”

    说罢几人都看向方赤。

    “若是太子对今日之言有所凭证，草民便答应。”方赤颔首道。

    “行。”年轻人竟然十分爽快，取下了自己腰间的玉佩，递给方赤，“这是我妹子当年独为我打造的一块玉佩，天下有两枚，若是你试药能为葛老带来成效，我便许风云墨一个人情。若是成效甚微，日后风家倒台我也留他一命。”

    方赤听了，二话不说便接下了那玉佩：“殿下金口，草民信了。”

    年轻人挑了挑眉：“试药之事，稍有不慎便有丧命之嫌，我是看在葛老说你合适才许如此允诺。你可不许反悔，做些明哲保身的勾当。你可想好了，为你那风公子做这些事，当真值得？”

    方赤垂眸，道：“值得。”

    “哈哈哈，有趣有趣，跟老身来。”葛老朝方赤招了招手。

    这试药手续并非仅仅服一副药那么简单，光把脉针灸，通经络行气血之类的就把方赤弄糊涂了，葛老不愿同他细讲，只说这次试药若成了，那对方赤可是天大的好处。

    待终于喝了那一碗乌黑的药汁，太子又派人把方赤原路带回当铺，当铺中人还不少，方赤摸了摸怀里的玉佩，心想着该放在哪里好。

    最后必定是要交给云墨的，只是房里无端端多出个名贵玉佩来，肯定要惹人生疑，说不定会被监视的下人报告给丞相。

    还是由他自己先保管着吧，估计知道这玉佩的来历的人不多，不然也不会随手给了去，旁人问起只说是他带来的传家宝。

    从微光阁回别院的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不过就是绕的弯子多了些。

    在拐进最后一个巷子后，方赤心口处突然一紧，接着便从四肢末端传来细小的麻痒来。

    “呼...”方赤深吐了口气，扶着墙根慢慢坐到了地上。

    这多半是那药起效了吧。

    麻痒渐渐蔓延，方赤闭上眼，能清晰地感觉到渐渐浑身重要筋脉处都发热起来，心口处却冰凉，感觉很是怪异。

    没想到下一秒五脏六腑就跟被马车撞了一般揪横着剧痛无比，他跪倒在地，眼前发黑，大口大口喘着气。

    所幸这是一偏壤巷子，寻常没人经过。方赤把地面扣得死紧，一声不吭地挨着那几股突如其来的疼，却只想着若是回去晚了，风云墨会不会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