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旅行 (第2/2页)

让蚊子咬我不咬你。”

    “可算了吧。”贺函舟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一年来喝凉水都塞牙，走路都能平地摔。要是赶上山体……”

    “你别说。”周奎打断他，“说不定还有救。”

    贺函舟不顾形象地大笑起来。

    三天后的下午两点钟，二人在山下的民宿办理了入住手续。周奎买了两份小吃回来，简单的解决饥饱后开始筛选背包里的东西，准备今晚就轻装出发，到山顶去安营扎寨，明日一早能赶上新鲜的日出，他对这件事堪称执着，或许这是他难得的浪漫细胞。

    贺函舟对于爬山的热情更显寥寥，可以的话他宁愿就在这民宿里躺到三天结束，上上网看看书，天气凉爽些的时候外出逛逛小吃街和纪念品，再拍几张照片。周奎则表示来都来了，没有点参与感都对不起动车票钱，贺函舟躺在床上盯着他的脸看，许久后被他的坚韧不拔所打动，妥协道：买点小吃，再上去。

    于是他们用一个小时逛遍山下的商业街，极迅速地买了些特色小吃，拎着塑料口袋和不太沉重的背包，在三点二十分顺着山间的石阶梯与山间栈道向上攀爬。

    贺函舟因为登山而没敢吃太多，拎着摄像机抓拍了两张，就站在角落的树荫里研究起来。

    他们都以为没谁会像他们一样往山顶跑，事实证明，想去山顶露营的远不止他们两个刚刚高中毕业的小年轻，周奎提前做好的登山计划全无用武之地，他们不得不跟着大队伍的路径前行。

    同行的一个大哥是杭州人，带着背包和相机，和贺函舟一样走到哪里拍到哪里，技术比贺函舟好上不少，摄像风格也截然不同，没走两步路两个人就讲上话，如火如荼、不可开交。

    周奎在贺函舟身后，贺函舟开学时剪短的头发已经长到了肩膀，不知什么时候被梳起来了，露出发红的后颈，他总是一晒就发红，看起来像中暑。

    但贺函舟显然精神状态良好，甚至有点亢奋，在感兴趣的知识面前，贺函舟一改往日的安静内敛，好像能开班授课一样，言辞滔滔不绝。周奎一句也没听懂——事实上他也没怎么认真去听，只知道那杭州大哥的笑声分外爽快，像是老家赶的鸭子。

    背包被他清理过，所以不沉，同行的还有一个三口家庭、一对情侣，以及两位老人。杭州大哥的名字叫何万修，在四川宜开了家木雕店，继承的是他爹的手艺，不止做木雕，什么神像、木工、装修，也都会一些。他爹早年给人设计房子，做到三十多岁不干了，一直到五十二岁过世之前都给人当木匠，何万修受父亲的陶冶，从小就在这方面展现出很大的天赋，可惜没念大学，就开了个店，生意平平，勉强能算“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两位老人是搭伙过日子的老伴，有五六十岁了，身体却十分硬朗，这辈子很少爬山，也说要到山顶去看日出，享受一下二人世界，性格很随和，对摄像机也表现出极大的钻研心态，被何万修教着拍了两张照，很快就和年轻人打成一片。

    反而是被夫妻两人领着的小女孩显得闷闷的，穿着纱质的公主裙，一直瘪着嘴、垮着脸，慢吞吞地跟在父母身后，三步一停、五步一回头，去看贺函舟的脸。夫妻两人很快就不耐烦了，在前面叫道：“王佳馨你来不来？不来我们就走了，丢你在这不管了。”

    “来——”小女孩拖着长音叫道，看起来兴致恹恹，还是叹了口气，小跑着追了上去。

    周奎看着他们久久没出声，母亲角色的声音很高亢：“你看看你有点旅游的样子吗？我问你，是不是你自己要出来玩的？你姐让你在家看书你也不干，爬山嫌累，你这么娇气爸妈惯着你，出了社会有人惯着你吗？”

    不知道小姑娘嘟嘟囔囔地说了什么，女人向后看了一眼，视线似乎落到周奎身上，又很快地移开，压低声音推着她的肩膀：“你别什么都……丢不丢脸？你看你姐……”

    她口中的“jiejie”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形象，周奎不得而知，但总归和他哥的形象是比较类似的。贺函舟在他身边看过了全程，小声问：“家庭纠纷？”

    “好像是，”周奎答，“孩子小不想爬山吧。”

    “别说小孩，我都想直接被车接到山上去，这大热天穿纱裙，鞋还有跟，闷都闷死了。”

    “你连这都知道？”

    “她和我说话了，说脚疼。”贺函舟道，“小孩子嘛，不敢和家长说，怕被骂。”

    “你怎么说的？”

    贺函舟耸耸肩：“帮不了她，你也看见了。”

    是的，她的母亲也穿着一件长裙，鞋子有一些小高跟，披散着头发，墨镜把她的大半张脸遮住了，周奎只能以口红辨别出她应该化了妆。她的母亲都是这样的打扮，并且爬山爬得很开心，同样打扮的女儿自然也被归纳在接受范围里。贺函舟走得浑身发汗，撑着膝盖休息了片刻，拧开水瓶，上面的冰霜都被晒化，冰镇饮料变回常温，贺函舟叹了口气。

    “我有点累了，还有多久？”

    “很快了。”周奎道。

    他还想再说点什么，何万修的声音就从他们背后想起，带着茧的一双大手拍在他们背上，笑呵呵道：“累啦？”

    贺函舟眯着眼睛，强光让视线里的景象变得模糊，说：“有点，太久没运动了。”

    “马上就到山顶了，休息一下。”何万修拍了拍他的背，转头对周奎挑了挑眉，问，“同学？”

    “发小。”周奎答。

    “差别挺大的，邻居吧？”

    “隔壁。”

    “那不怪，毕业往哪里考啊？”

    “警校。”周奎点到即止，贺函舟已直起身子，继续向山上去了。周奎见状，也停止了和何万修的话题，三两步追上贺函舟的身影。

    走过前方栈道，就是一片深林。

    景点纵然有路，通往山顶的这一段却是有些古旧的石阶。周奎见一眼望不到头，便将帽子扣到贺函舟头上，在下巴底下系了个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