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明光伏影（下） (第1/1页)

    “花大人这是哪里的话。您有些日子不来了，只不过这会子不到点儿，人才少些。等入夜了，莫说是阁中，就连画舫上都满是人哩。”

    “哦？那掌柜的生意做得红红火火，怎地今个儿又走投无路，过来向我讨钱。”

    张天禄彻底没话说了。

    今日这一出明明他筹谋已久的计，可是每一步都没有依他的预兆在走。头先乱了阵脚，免不了这会子被步步紧b，已落到个百口莫辩的窘迫境地了。

    他支支吾吾了个半天，也没有哼出个所以然。

    荼锦单手握着茶杯，视线将将收回。

    方才她在看窗外——云程阁的景致很好，窗户的开口走向都有特别的讲究，临水的那一面窗开得格外阔，稍一侧目，就能看看见秦淮河上凌凌波光，来往赏光的画舫游船。入暑之后白日的日头毒辣，所以并船都停在两岸，高低错落地排成一列，静谧得像一幅好画。

    “咦。掌柜的怎么还跪着？快些起来吧。”她的语气松快许多，望向他时竟然带着笑意——那时一种，胜券在握的自信神采，“说来，前两日我还同肖掌印商量，说是这段时日来他搜店抄家浩浩荡荡，虽说芙蓉膏缴了不少，可难免会令无辜商户百姓受损，所以想出了个法子。只是还不具T，便还没有同李大人说过——”

    因为是临时编出来的谎话，所以说得有些磕磕绊绊。好在张天禄前头乱了心神，这会子见她顿了迟迟不说，只当是什么权数御下的套路，并未多疑。荼锦飞快过了一遍脑子，继而才说，

    “我们的意思是……是如今金陵城的事情也差不多要收尾了。那些犯了事的，该罚的罚，该杀的杀。至于那些个遵纪守法的百姓，唔，就好b张掌柜这样，从前的不算，自我来金陵那日起，只要清白g净，便能得到衙门批下的牌匾一张。只要有了牌匾，往后便不会再受到搜查的波及，相应的，也更让普通百姓信赖，生意许是也会好上许多。掌柜的觉得这法子可好？”

    张天禄听明白了意思，却m0不透荼锦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有了前车之鉴，回答的很小心：“法子是个好法子。说实话，这些日子云程阁被来来回回搜了许多回……那些个兵莽子仗着是朝廷的令，大喇喇的，弄坏我好些店里的东西。说不心疼，也是假的！”

    “哦？那正好。等会子李大人来了，咱们把这主意同他一说。若他这座县丞的觉得可，咱们便试试。不如……就拿你这云程阁先？”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

    张天禄心中了然，顿时松快了许多，就连背脊都挺直了不少；“可以！多谢花大人不计前嫌，愿意将这个机会给小店，小的一定好好把握！头几回都是督主的令儿，若是大人想稳妥些，再搜一遍也不无不可。”

    荼锦前唇一笑，“这可是你说的。”

    等了约莫两刻钟，李守玉才匆匆赶过来。荼锦一样没给好脸sE，将他一通呲哒，他无济于事地找补了两句，可惜并未得到花大人的谅解，只听来冷冷一句：若教我发觉你二人官商g结的证据，便再没有这样几句话便可了解的好事情了。

    后来又说起方才的法子，李守玉为了殷切表现，自然同意。

    荼锦在搜查这方面是老手，要来了云程阁的布局图，标了几处容易疏落的角落，特地嘱咐了花瓶、床底、暗格这样容易疏漏的地方。衙役依令行事，偌大的云程阁，从日升搜起，花了足足四个时辰，才算是搜好。

    结果也是意料之中——并无私藏。

    张天禄也换了傅云淡风轻的态度，笑盈盈地向荼锦邀功道：“如今总算是真相大白了。花大人，今日多有得罪，还望您看在我遵纪守法的份儿上，海涵小的先前的过错吧。”

    “不急。”荼锦的耐X好，坐在窗边背Y处，随意拣了本杂书看了整日，这会子听完才将书放下，闲闲一扫眼，“不是还有一处没有搜么？”

    “哪儿？花大人，您可是连地窖都里里外外翻了三遍。”

    “喏。”她调转视线，再次望向窗外，日头渐次西下，秦淮河上已经有些画舫在了，“船。船还没有搜过，不是么？”

    随着张天禄的表情瞬间变得僵y灰白，荼锦便知是赌对了。

    说来还是自己太蠢，前后都来过这云程阁多少回，不仅时时看得见外面的游船，甚至也登过画舫。可从前怎么从未发觉，这些只用来待客的空船为什么水位那样沉。方才她只随意地撇，看见船夫的孩子不过七八岁，竟能趴在船舫上一伸手就够到了水。

    因着事先就查出过张天禄手眼通天，又暗害捕快的前科，所以肖宁在前些时间就把搜捕的人大换血，如今差遣的都是信得过的。荼锦一声令下，训练有素的衙役即可分出几个水X好的，到岸边打赤膊跳了下去。

    不出半刻钟，便一个接着一个浮上来，大声喊道：“船底有东西！大人，船底有东西！”

    张天禄双腿一软，当即跪倒在地，知道大限将至，竟又哭不出来了。

    一旁的nV子抱臂倚着窗，只分出斜斜的视线望着他，同时牵起唇一笑：“掌柜的，咱们换个地方再聊聊吧。船底那些且不论，先聊一聊年初时那位进了你云程阁便再没有出去过的捕快吧。”

    ……

    随着藏在船底的大批芙蓉膏被缴获，张文石天禄在金陵多年来的种种恶行也都跟着暴露：官商g结，杀人放火，欺男霸nV，在城中端得称得上是可以手眼通天的小皇帝，手里的人命拢共有二十几条之多。即便是放在京城，这也是足以惊动朝野的大案要案，称遑论是江南。

    只这座金陵城实在是烂透了，芙蓉膏的毒不在毒身，它所带来的巨大利益更是毒心。以县丞李守玉为首的一g官员通通都贪墨受贿多年。许多事情都指望不上本地官员，而他们这一行南下来的钦差又以她为主，少不得桩桩件件亲力亲为。

    先前连轴转了几个通宵，跟着忙了大半个月，终于在八月之前彻底结清了案子。

    就在金陵城尘埃落定后，荼锦便再次收到了没有署名的请帖，邀她八月十五共赏好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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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提前预警修罗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