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第1/1页)

    这个声音沙哑虚弱，没什么中气，却古老厚重，唤醒了霍承尘封许久的记忆。他的双脚像是钉在了地上，沉重得抬不起来，即便心里再抗拒接近他，还是强迫着自己一步步走近，把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满是皱纹和斑点的额头。

    “霍老！”，立即有人过来将整个房间围得密不透风，用枪支牵制住霍承，只要他敢动手，纵使化成沙砾也逃不出去。

    霍老摇摇头，示意他们出去，神色淡然，可以从屏幕上看到他的心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稳，似乎笃定了霍承打不出这颗子弹，他转眸看向霍承，阴森黑暗，让人不寒而栗。

    霍承呼吸急促，手臂控制不住的颤抖，差点连枪都端不稳了，即便过了这么多年，他也自认为淡忘了那段恐怖的回忆，甚至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可以与之抗衡。可身体永远是诚实的，他为自身条件反射所做出的一切行为作呕，却也不得不承认这段心理阴影存在的客观事实。

    “你是不是离开太久，连最基本的规矩都不懂了？”

    霍承指尖轻颤，费了好大的劲才开口道：“我已经不是你的奴隶了。”

    霍老勾了勾嘴角，笑容瘆人，“那你怎么还带着我的姓活着呢，你这一辈子都摆脱不了我的。”

    “一个姓氏而已，出去之后改了就是，我的一辈子还很长，而你已经戴上了氧气管，又能活得了多久？”，霍承故作轻松道，额头上的细小汗珠在昏暗的环境中隐藏起来，没人能看到。

    墙上的蛇纹浮雕生动灵异，一瞬间像是活了过来，盘旋着树干逐步向霍承逼近，兴奋地吐着信子，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漆黑可怖，是他以前看到过无数次的画面。

    怎么这里也有图案，霍承眨了眨眼睛，企图将这些幻想斩断，脑海中却不断浮现着鲜血淋漓、惨叫凄厉的记忆碎片，手腕一软，枪直接掉到了地上。

    霍老摘下氧气管，点了支烟，开始吞云吐雾，“看来翅膀长硬了，还要再调教调教。”

    他话音刚落，门口就冲进来两个人架住霍承，抬腿在他膝弯处踹了一脚，使其跪在床前。霍承眉头紧皱，反手拖住其中一人的手臂过肩摔去，掐住另一人的后颈推到墙边，很快就挣脱了他们的控制，捡起手枪就要扣动扳机。

    千钧一发之际，霍承突然注意到他的手从来就没离开过床边一个很不起眼的按钮，只是犹豫了一瞬，就再没有勇气把枪举起来了。

    “看到了？”，霍老深吸了一口，右手夹着烟移到床边，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霍承，意思再明显不过。

    霍承攥紧了拳头，额头上爆出的青筋清晰可见，眼球上攀着红血丝，戾气很重，其他人都做好他要动手的准备了，却不料他直直的跪了下去，双手捧着一团空气举过了头顶。

    “这个装置只要一启动，整个亚岱尔都会覆灭，现在应该还有一半的人都没逃出去吧，你知道怎么做才能拖延时间。”，霍老漫不经心地掸着烟灰，“说说这些年在那个什么营地里学会了什么？”

    “格斗，枪械，侦察。”

    霍老咂了咂嘴，似乎对于这个答案不太满意，补充道：“你还学会了善良和担当。”，他起身坐到床边，双脚踏上霍承的膝盖，毫无预兆的将烟头戳到了手臂上，火星瞬间烫穿布料落到了rou里，发出微弱的滋滋声。

    霍承全程都没什么反应，就好像那根烟头不是落在他的皮肤上，眼神空洞地盯着地面。

    “你最不该拥有这两样东西了。”，霍老满是皱纹老茧的手掌抚摸着霍承的脸颊，似是有多么怜爱，“我当初多么器重你啊，你却跟宫雁联合起来背叛我，真是太叫人寒心了。”

    霍老杵着拐杖站了起来，又点了支烟，自顾自地说着，“我想既然你愿意跟他走，那就看看他能把你教育成什么样，结果现在反倒不认我这个爹了。自古以来能成大事者，绝不会有所拖累，你今天居然为了外面那群毫不相干的人给我下跪，从心里就不敬重我，难道忘记是谁把你从山林里带回来，又是谁给你一口饭吃了？”

    说罢，他便一棍子敲了下来，霍承晃了晃，强行稳定住身形，背部火辣辣的疼。

    “孩子，你跟我走，我可以把所有的东西都给你，嗯？”，他又像变了个人，拍拍霍承的肩膀，慈祥宠溺。

    “你真该出去看看现在是一个什么样的社会，没人会愿意陪着你演皇帝。”，见他又要一棍子甩下来，霍承转身徒手接住，字字句句都掷地有声，“可惜你今天是出不去了。”

    霍老剧烈咳嗽起来，从怀里取出一张丝巾擦拭着嘴角，动作优雅，站在门口嗔怪道：“你怎么就把握不住机会呢？”

    他像瘾君子那般对着丝巾深吸了一口气，扔掉拐杖往后退了一步，笑容渐渐消失在门后。

    尽管霍承很迅速地就反应过来这其中有诈，可身体并不能很快做出调整，哪怕爬到门口都很费劲。这恐怕就是他不让其他人进来的原因，房间里有致人迷幻、身体酸软的毒药，只有拥有氧气管以及丝巾的他才不会中招。

    想不到这种药竟然已经进化到了这个地步，初期完全无法察觉，可一旦开始发作就不会有任何缓冲的时间，甚至连痛觉都不会有，因为根本无法感知到身体的存在。

    他那时还可以强忍，至少有思想也有意识，可现在就是一种如风如水般的失重感，他失去了五感，不知道自己是一团什么东西，也不知道还能存活多久，很难想象这到底是多少活人更迭出来的药品。

    而霍老之所以能放心大胆的把他关在这间房里，想必也是早就料想到他没有能力去按下开关，即便出现奇迹，真的启动了装置，他们也早就逃离了。

    霍承仰躺在地上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好像在这一生的缠斗中，他都是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