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劣的我们(中短篇合集)_贱种(下)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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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贱种(下) (第3/4页)

头来同世上所有人一起来怪他。

    想到这里,李彧简直要笑出声来——他是所有人眼中的好人,而自己不过是最不起眼的一个。

    浸在自己的一身冷汗里,一时没注意,他猛地朝后退了一步,腿肚子狠狠撞在了椅子上,一刹那的疼痛逼得他脑袋发胀,然而他继续警惕地以瞧一种怪物的眼光死死盯住了对面的人,丝毫不敢放松,像是生怕他靠近,谨慎地保持着距离。愤怒和惊恐到了极点,搜肠刮肚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忽然就感到一阵子胸闷,透不过气来。被混沌的思绪困住了,永远冲不出那道情绪的屏障,连五脏六腑都在隐隐sao动。

    李彧浑身上下不停出汗,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那张纸条抓在手里也渐渐沉重起来——生命中一切重要的东西,全都要从他手中溜走了,溜走了。

    一切有关于生活乃至生命的热忱,忽然间也都将不复存在了。

    第十章

    37

    放学回家的路上,因为是夏天,太阳落得晚,依旧是青天白日。

    李彧发烧烧得愈发严重了,看什么都觉得亮得刺眼,有意地专挑着有小贩撑起平顶塑料蓬的街边走。过马路时,李彧瞥见了后面跟着自己的人影——也想要赶上这趟绿灯,所以略显局促从而露了马脚。然而他并不回头,也不理会,一直到了家门口,才停下脚步。

    很多话到了嘴边却全都又咽了下去,过度的愤怒与厌恶被下意识糅进了他的目光里向高育兴射去。

    高育兴屹然地站在几步远的地方,呆呆望着他,并不说话。一同沉默,像是陷入了一场荒诞的舞台剧表演——两个忘了词的演员,彼此也知道他们之间此刻是应当存在着相关的激烈言辞,然而谁都没有开口。终于是李彧先失去了耐心,像是终于下定决心再也不理会这个人任何的一举一动,低着头进了家门。

    38

    房门是大敞着的,李彧恍恍惚惚听到里屋有声响,迟钝的神经来不及做出多余的思考便指使着他向着母亲的房间走去。

    此时李景明正在翻找妻子的梳妆台,忽然间感觉到了背后一道阴森森的眼睛,幽幽的视线小刀似的刮得他浑身奇痒,一扭头便看见李彧斜靠在门框边死死地注视着自己。

    仍是一张十分漂亮的脸,然而因为过分淡漠,显得苍冷;整个人是由大理石雕刻成的石像,坚硬的目光也仿佛是从石头缝里望过来一般——一双漂亮的,死鱼的眼睛。

    李景明从最初的惊慌失措到之后的卑鄙的坦然不过是转瞬即逝的几秒钟:“走路跟鬼似的,做贼吗!”

    李彧简直要站不稳了。他的嘴唇微微蠕动,似乎有话想说可又不知从何说起,最终颤动着闭了嘴。校服袖子上的一颗纽扣被他攥在了手心,下意识死命往rou里按,疼痛让他变得清醒,情感的残渣一直沉到了漆黑的眼底。

    “还不滚出去?昨晚的事老子还没跟你算账呢!”

    “你是又要偷妈的东西出去卖吗?”

    “你说什么?”

    李彧以阴郁的眼色继续盯着父亲,低声问道:“我是问你,是不是要偷妈的东西出去卖!”校服阴湿湿地粘在脊背上,被汗潮了,成了另一张没粘牢的皮肤。

    李景明忽然变了脸色,上来狠狠给了李彧一个嘴巴。李彧没躲,被这一巴掌甩掉得偏过头去。

    “贱种......”李景明咬牙切齿道,“怎么也养不熟的狼崽子.......你老子还比不上个死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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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这话,李彧忽然浑身一抖,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不许你提妈!”他的喉咙僵硬到简直不像活人的声音,“你有什么资格提她.....”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李彧那股聚集了很久的愤怒到如今早已硕大无朋,无休无止的噪音在他烧红的耳边叫嚣,是母亲的声音,全在责备他的软弱,简直震耳欲聋,他体会到了一种十分荒唐的感觉。

    “你和那个姓邵的,你们那些恶心事,别以为我不知道!”

    李景明实在是想不到李彧会说出这种话,不禁怔住了,可立刻又反应过来了,只感到一双灼灼的眼睛死死盯住自己。他浑身剧烈颤抖了一下,嘴唇翕动想要说什么,可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别当我不知道......妈就是你气死的!”因发烧而稍显嘶哑地喉咙艰涩地吼出这句话,李彧的脸憋得通红,倔强地,简直是在憋住眼泪,“是你,在外面当那姓邵的婊子,活活把她逼死的......”

    格外刺耳的那两个字浸在阴沉沉的空气里,慢慢往下沉,连带着沾到的一切都显得污秽了。

    他死死盯着李景明,就连李景明,在这种目光下简直都要被震慑住了。但立刻,他回过神来,暴跳如雷,冲上去又给了李彧两巴掌。他的力气一向大,这时候更是下了死手一般,李彧下意识地反抗,但却因为本就是生了病根本毫无还手之力,被狠狠拍在墙上,发出“砰”得一声巨响。

    后背撞在墙上,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高烧的他立刻浑身如同散了架一般沿着墙慢慢滑坐下去。眼前发黑,可还是咬着牙,撑着地预备起身。因为头晕,抬起头也看不清李景明的表情,眼前的一切都像是盖了层黑纱,只觉得像座山似的伫立在那儿。

    还是能听见他的声音,看见他一步步走来,黑黢黢的人影在眼前摇摇摆摆,是臆想中被想象力召唤出了很多年的怪物,现在又要准备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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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闭上了眼睛。

    39

    想象中的拳头没有落下来,再睁开眼时,高育兴已经与李景明扭打在了一起——原是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摸了进来,偷偷躲在外屋,这时候听了动静,虽不是十分清楚,但却也着实是无法可忍。

    李彧呆呆地看着,眼看两人越打越凶,砰得撞过来一起撞倒了书桌,滚在地上。面对着他们,他背着手胡乱摸索,也不知从哪里捞到了一件趁手的沉重的东西,对准了扭打在一起的两个人,便使劲死命地砸了下去。

    木头做的盒子被这死命一摔正磕在李景明的头上,发出砰的很响的一声,接着从他的头上又跌到地上,滚到一旁,哗啦一声竟也就碎了。

    一蓬子烟灰似的粉窜出来,接着是呼啦啦尽数翻倒的灰。

    李景明也似那翻到了的木头箱子,一歪身倒在了地上,细细的血流仿佛是电车运行的轨道,从他头上汩汩地无声行驶下去。

    李彧站在那里,只觉得自己像是驶进了一条幽长的隧道——猝不及防站在了一道重重的黑暗里,危险,神秘,无法理解。黑色的木头盒子残骸,大大小小的灰白的生命的碎片,这是一场早已完结的黑白老电影,现在连最后的底片也坏了——死了的人,又死了一次。

    人生在这一刻里,顿住了。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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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0

    高育兴给眼前的一切简直吓傻了。他下意识去看李彧,从头看到脚,却只见李彧也站在原地,依旧保持着同一个动作,脸上呈现出一种不知所措的呆滞,只是一味望着地面,并不瞧他。

    空间里深长的沉默就这样一直延续了下去,磕磕绊绊的每一秒却都像打上了着重符号。

    邻居家的狗又叫了起来。恍恍惚惚间,血的味道更浓了。

    高育兴还躺在地上,身上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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