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 恶行 (第2/2页)

经理的语气不再如平时那样和善友好，周行苇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一股咬牙切齿的恨意。

    “经理，为什么要那么着急找他啊？”其中一名保安不解，“小周犯什么事了？我看他挺好一小孩儿啊？”

    张经理拳头往墙面一锤，阴声道：“你他妈还想不想要这月工资了？不该问的就别问！给老子好好找！”

    “哦……您别气，”工资威胁很奏效，“找就找，我们一定帮您找到小周。”

    “cao他奶奶的，老子活了大半辈子，还没他妈见过周行苇这么狼心狗肺，多管闲事的贱逼玩意儿，”张经理憋着气，又补骂了一句，“没个眼力见儿的，关他屁事，坏人家张公子好事，抓到他老子真要打断他狗腿……”

    周行苇咬紧牙关，僵立在原地，不敢随意乱动，生害怕不小心碰倒什么物品，引他们注意。

    好在，警察知道房间号，也知道详尽的上楼路线，他只需等到他们来这儿……

    “咦？这儿怎么有一道小门？”那位保安问道。

    “好像是清洁储物间的暗门？”另一名保安对这层楼的结构更为熟悉，脚步声离周行苇越来越近。

    “清洁间？”张经理略一思索，怪声怪气地提醒他，“我觉得吧，小周你最好主动出来，否则你要承担的后果就不只是……”

    三人的步伐混在一起向同一方向行进。

    求求了，别在这时，别在这时……周行苇绝望地闭上眼，双腿都被吓得瘫软轻抖。虽然他平时喜欢骑摩托飙车，但本质上是一个遇事后极为胆小的人。他不一定打不过外头的保安，也不一定逃不掉，可他就是怕，就是会无可抑制地被吓得心脏紧缩。

    天无绝人之路，也许是他的祈祷有了作用，他们刚开始尝试暴力推门，就被另一波来人的到来打断。

    “您好，十分钟之前，有位姓周的先生报警，说有人涉嫌侵犯幼女。请问，报警的人是你们吗？”这令人安心的男声，对此刻的周行苇而言，宛如救星。

    “报警？侵犯幼女？”其中一位保安惊讶不已。

    警察同志来了！周行苇挺起腰杆子，想也没想就从小屋中开锁现身：“不是他们，警察同志，是我！”他望着那位套着制服，一身正气的男子，激动地对他自曝道，“他们应该还守在1501，没来得及逃跑！如果确有其事，您一定要将他们绳之以法！”

    “周，行，苇！”张经理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一字一顿地念出他的名字。

    “怎么？”周行苇认为自己已经安全，便躲在男警察身后，略带挑衅地对张经理说，“敢做还不敢当？同志，麻烦您让他开开门，检查检查里头的几位在做些啥肮脏勾当！”

    “你！”张经理被气得大喘几口气。

    谁知，让周行苇瞠目结舌的一幕发生了。他以为可以信赖的男警官，竟然走到张经理身边，友好地拍拍他的肩：“别着急。“

    什么？他们认识？

    “警官……”在周行苇心目中，几位警员的高大形象瞬间塌陷。

    “孙警官，不知是不是得罪了生意竞争对手，锦西酒店最近总被人污蔑，”张经理的变脸演技精彩卓绝，“您可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咱这儿怎么可能发生那种龌龊事呢？”

    周行苇再也顾不得害怕，大吼道：“屁！你们在电梯口说的话我可都听见了！”他涨红了脸，抬手就想拉住张经理，可二位尽责的保安眼疾手快，将他牢牢禁锢在墙角。

    孙警官没太在意他求助的目光，只对着张经理笑笑：“为了不冤枉任何一个人，咱们按照正常程序走，先去调个监控看。”

    “好呀，监控室在二楼，您随我下去？”张经理毕恭毕敬地提议。

    孙警官同意道：”行，那我们都下二楼吧。”

    都？可是等他们回来，嫌犯早就趁机逃走或是毁灭证据了！时苒小meimei，或许也会……

    “你们明明就在这扇门外面，为什么不直接开门救她？”周行苇试图挣扎，但这二人力气实在太大，他压根儿动不了，“孙警官，您是警察啊！”

    “对，小兄弟，你说得很对，我是警察，”孙警官视线飘忽，像在跟空气讲话，“同时也正因为我是警察，才不能冲动。”

    “但这不是冲动，这是……这是中止犯罪！你先进去，再看监控不也一样？万一是假的更好啊，是假的你就把我抓进去，我宁愿在监狱里蹲几天！”周行苇又扯着喉咙大叫，直至声嘶力竭，“你们……你们不会互相勾结吧！”

    “怎么说话呢！我们按规章制度出警，你可别诬陷我们！”孙警官皱皱眉，背对他。

    张经理连忙点头哈腰：“哎哟，孙警官啊，咱这员工年龄小，不懂事，您别介怀。”

    “嗯嗯，我不是那么小气的人，走吧走吧，下楼去。”

    “孙警官，别走……”周行苇无力地捶打着不想被扣工资的保安大哥。他顾念着一墙之隔的赵时苒，想象着龟缩的”张少“那得意洋洋的模样，鼻子一酸，眼泪哗啦啦流了满脸，咸乎乎的稀鼻涕一股脑往他嘴里钻。

    为什么啊？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他当初不果断一些，拉住时苒，并加钱买光她所有的曲奇饼？为什么他没有再敏锐一些，跟在李刘二人的身后闯入“张少”房内？

    为什么？为什么？他从未有一刻像此时一样憎恨自己的犹豫与怯懦。

    他想不通，也很难受。

    之后，两名保安架住周行苇，半托半拽地把他扯到了电梯里，降到二楼。

    不出所料，监控没问题，里头没小女孩踪迹，只有独自进屋的“张少”，和稍后到访的“李少”“刘少”。

    周行苇无从探知张经理是如何完成这一切的。他只知道他曾以为待人真诚的“热心肠朋友”，为那些趾高气昂的少爷们鞠躬尽瘁，擦屁股擦得很完美；他只知道孙警官看完监控，又懒洋洋地和同事们上楼敲开“张少”的门，在未探查到任何女孩踪迹的情况下，义正辞严地教育他不要冲动报警。

    饮人血，啖人rou，还挂着状似无害的假笑。

    他只知道，他们披着人皮，内里全都是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