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录像带 (第1/3页)

    离开屠夫号，并结束了一段时空感混乱的旅行后，体验过许多文明形态的裘德，最终还是选择回到不那么发达的地球继续生活。他始终无法放下对女儿们的牵挂，物理距离的缩短，以及联络的迅捷，能够在很大程度上打消裘德的顾虑。

    比起变化莫测的海洋，静谧的山脉更受裘德青睐，他在一处人迹罕至的临湖山谷中安居。不存在邻居，远离尘世喧嚣，不仅安宁，也避免了两位地球黑户暴露人前惹来麻烦。

    依靠先进的机械和电气系统，个人住宅足以在用水和能耗上实现自给自足，至于消耗品，则交由远程遥控机器人进行采购与多地形搬运。科技发展降低了人类集体活动的必要性，离群索居逐渐成为一种可供选择的生活方式。

    小屋的结构十分简单，地上一层占地面积不足两百平米，用于日常活动，地下一层则反而广阔得多，用于停放格兰特的两艘飞船。

    这座建筑是帕克的作品。虽然无人要求，但他自告奋勇承担起房屋的设计与建造工作，从零开始，边学边如做实验般，亲手完成了每砖每瓦的垒砌。

    两间起居室保证了每个人可以同时进行自己的事务且不被打扰，一间宽敞的卧室、一个能容纳六人用餐的餐厅、一个由机器人掌管的自动化厨房、两个洗浴设施完备的洗手间、一个设备间。

    帕克对筑家活动的参与便到此为止，最初表现出漠不关心态度的格兰特不得不中途插手。至于原因，在西纳第一次到访参观时的欲言又止中，足以窥见端倪。

    所幸三人中，裘德只关心功能，帕克只关心裘德，格兰特懒得抱怨，于是对于视觉效果欠佳的新家，倒是无人特意提出不满意见。

    只是每隔一段时间，家中便会发生局部的变动，如肠壁般崎岖不平的猪肝色卧室天花板，被重新吊顶；明黄的地砖被统一替换成橡木地板，并铺上大面积地毯。

    一个寻常的深夜。

    高海拔地区的冬季气温，有时会下降至零下三十度，正如此刻。

    落地窗外是呼啸的风雪，但隔音过于优秀的玻璃并没有将一丝一毫的杂音带进屋子，因此一片寂静中，透过房门，由卧室传出的细微响动，便得以鲜活地钻入格兰特耳中。

    他只能独自坐在起居室的黑暗中，打开投影仪，开始播放一份已经观看了无数次的录像带。

    录像带的总时长长达七百多个小时，里面刻录了由监控摄像头拍摄下来的影像，在他因失控而彻底摧毁庄园后，被他彻底遗忘。直到调查裘德背景的沃森翻遍人类信息网络，才找回了录像的数据备份。

    画面中，从头到尾，只出现过两个人——

    他与裘德。

    格兰特的脸被反射光线照亮，尽管已经对每一帧都倒背如流，但他仍是专注地盯着荧幕中以不同角度拍摄的同一场景。

    他正侧躺在柔软的床铺间，如同一个刚拿到新玩具并试图弄明白玩法的孩子，生疏且热情地不断抚摸着怀中的裘德。

    而背对着他的裘德，正微微皱眉。

    当年的他，在等裘德睡下后的闲暇中回放监控时，并非没有注意到裘德的表情，但他选择了忽视。因为在他看来，终于得以安全回到他身边的裘德，怎么可能会有任何不满意呢？

    他清楚铭记着那段最初的记忆。

    为了离开阻碍他活动的坚硬牢笼，他付出不懈努力，几乎耗尽所有能量，才得以破壳而出。昏暗视野间所映入的第一件事物，便是一头巨大的生物。

    本能使他警惕，他担心会被一口吞吃入腹。但对方并没有任何行动，只以静止的姿势呆坐，见状他明白过来，那生物大概已经快死了，而他想吃上最新鲜的食物。

    于是他主动发起了进攻，然后也如他预料般地遭到了抵抗，被挥飞出去的感觉很不好受，受到撞击的身体在行动间咔咔作响，疼痛充斥了他的脑袋，几乎使他丧失思考的能力。但他选择坚持下去，重新爬起来，不间断地继续攻击。

    他数不清自己究竟尝试了多少次，耗费了多长时间，但最终结果非常明确，他赢了，他在力量彻底亏空前成功啃咬下了第一口血rou。

    而那垂死的生物似乎也终于放弃了挣扎，从交汇的视线中，他直觉般地感受到对方目光所表达出的一种默许。

    这种感觉很奇妙，即将死去的食物在以眼神对他说话，并带给他一种无与伦比的安全感——他可以放心吃下去，不必担心再遭受困扰。

    他突然燃起了兴趣，时不时便仰起头看过去。在他用力撕扯伤口时，那生物会闭上眼睛，皮下肌rou偶尔因疼痛而抽搐；在他舔舐鲜血时，那生物会偶尔睁开眼睛，平静地注视着他。

    随着对视时间的增加，他开始好奇对方在想什么，然后完全出自下意识地，他使用了与生俱来的能力，完成了形态的转化。他隐约地思考着，只要是同类，应该就能更方便地交流了吧？

    幸运的是，他果真如自己所期待的那般，等到了这只过分安静的生物从喉咙中发出声音。那是种在低音域形成较高共鸣的声带振动，他仔细地聆听着，细细回味空气中回荡的每一丝波动，尽管他什么都听不懂，但对方的语气与嗓音，足以使他感到放松。

    他享受着这份惬意，并意识到，他想继续呆在这头生物身边，他想挨着它，想被那温柔的手掌抚摸，想在那柔软平滑的皮肤上长眠。

    可是它就快死了。

    他第一次品尝到了即将失去所带来的的巨大恐慌，而他对改变这一结局，竟毫无办法。

    但他并没有想到，比起死亡，更先到来的，是掠夺。

    亲眼看着那生物被从他身边拖走时，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痛苦，他的身体都仿佛被撕裂了。因为他的无能，独属于他的东西可以随时被抢走，原来他连守住战利品的资格都不具备。

    只是一个瞬息的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