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与神明画押】 (第1/1页)

    残阳如血，照在终章落幕的战场。见部下陆续离开，景元正欲回首，和回仙舟助阵的前龙尊打招呼。

    “景元！”，但听丹恒厉声呐喊。

    景元低头，尖枪刺穿心脏的剧痛方才有了实感。他反射性抓住枪杆，拔出利刃，向后一挣，用惯性将那人拉扯至身前。

    丹恒从未见过这般阴翳的红色，触目惊心。

    血如残阳

    ——模糊了景元的胸膛。

    景元叹息一声，很不幸，他身边出了一个叛徒。他并不想探究为何，只利落地反手夺枪，将那人捅了个对穿。

    就在此时。

    轰然。

    无力以继的高大身影，直落落地双膝跪地。

    景元垂首，凝固在嘴角的笑微微发苦。他无力回头，也不敢回头，看身后的丹恒是何种神情。

    奔来的丹恒仅是无言在景元身侧跪下来，缓缓把他扶进怀里。

    惶恐在他的心头疯狂蔓延。

    他的声音颤抖着:“别睡，景元，你不要睡。”

    而景元意识逐渐模糊，无力地合上了双眼。

    一滴，两滴，三滴……

    温热的泪，无休止的打在景元脸颊上，丹恒颓然抱着他逐渐失温的身躯。

    丹恒失态了，仍有三分神志的景元偷来一分不合时宜的窃喜。

    好像是因为自己。

    景元想绅士地为他拂去眼角泪水，想摸摸丹恒的头。

    他还想告诉丹恒别哭了，他哭的景元心都要碎了。

    可惜景元实在抬不起手。

    “景元，求求你，我求求你，你坚持一下，好不好?”，丹恒的手贴着景元的颈侧，感受到那一息尚存的跳动，他在景元耳边恳求。

    景元听不到丹恒的祈祷，他只是有许多遗憾想说出口。

    但他也知道，景元此人，在这一刻，既无力许给丹恒一个未来，也不该说出那些未尽的痴念。

    景元太困了，他的呼吸几近停止，意识逐渐剥离。

    将死之人的情意并无用处，不过徒增烦恼罢了，“对不起”，景元默默在心里道歉。

    不久前，白发的将军感叹着:“这一战结束，我便要把罗浮完完全全托付给符玄了。”

    “此间事毕，不知丹恒愿不愿意和我一道做个巡海游侠。”，景元低头询问丹恒，深邃的眼深情地倒映着丹恒的影子。

    怎奈命运无常，罗浮将军最后竟做了个骗子。

    ——

    “抱歉，我失约了。”

    而此刻的丹恒终于找回了几分镇定，他轻轻地把景元平放下来，似是想到什么。

    丹恒的皮肤上青色龙鳞浮现，带着锋利指甲的龙爪划开胸襟处的布料，那是龙身上最坚硬，也是最脆弱的地方。

    鲜血淅沥一地，浇湿尘土，丹恒竟是生生把心口那片逆鳞撕扯了下来。

    疼痛会让人清醒，丹恒清醒地认识到景元就是个骗子，他给了所有人一个美好的结局，唯独对丹恒一人失信。

    景元他睡着了。

    丹恒吻上他微凉的唇，guntang的气息在唇齿间流动，他把护心鳞片融入景元心口。

    “骗子，我许你睡觉了吗?”

    作为曾经的龙尊，丹恒对那些神只的秘辛有所了解。

    他割开掌心，以血画下一个神秘的花纹，然后剜掉那双美丽的，晶莹剔透龙角，献祭上不朽的造物。

    “只要能救他，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丹恒知道宇宙中太多的造物，穷尽一生，也换不来星神的一瞥。

    但是不朽的龙裔却有几分机会，能引起诸神的一时之兴。

    丹恒长久而执着的祷告。

    祂终是来了。

    祂是命运，这位星神的名讳被清晰的传达给丹恒。

    普通的造物无法与星神直接交流，他们的身躯撑不住星神的一句呢喃。

    命运收下了持明的礼物，他短暂地对丹恒低语。

    “我可以让他获得新生，作为平等的交换，你的代价是你将被所有人遗忘，彻底消失在这方宇宙。”，命运赠予的礼物，往往直白地标着昂贵的价格。

    祂微笑着，恩威并施，赐予这只小小的持明无上的恩泽。

    只是听到祂的话语，丹恒便难以承受至七窍血流如注，就算脑海中的神谕如洪钟般翁鸣，丹恒仍昂起头，妄图直视祂。

    丹恒的眼前只有虚空，他一字一句，坚定道:“我愿意，但我要再与他相处一段时日。”

    祂扼腕叹息，祂欣赏这只小龙人的勇气和小智慧，只可惜命运既定，他甚至不会存在所谓的结局。

    “无论如何，命运会修正你的存在。”

    能否有人违背命运的力量?对此，祂也很好奇。

    宇宙间的造物最神奇之处便是他们的七情六欲，他们会因此迸发出巨大的能量，这是神也不能预测的。

    于是祂没有阻止丹恒钻规则的漏洞，只留下这样一句话。

    在祂走后，丹恒终于支撑不住，捂住口鼻的手止不住肺部的痒意，他咳出一团鲜血。

    丹恒用自己尚还干净的一只手，来检查景元的伤势。见景元胸口的血窟消失不见，肌肤完好无暇，丹恒抚上景元心口，那处传来心脏饱含生命力的跳动。

    丹恒终于脱力，轻轻伏在景元身躯上，安心地聆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他回来了，因而一切的代价都微不足道了。

    神明索取的代价是丹恒会被所有人遗忘，且彻底消失在这个宇宙。

    然而丹恒察觉到了祂话语里的破绽，于是被动地和神明打下一个赌。

    虽然赌赢的概率几乎为零，但他能有坐上牌桌的机会便已属实不易。

    从逻辑上看，如果，只要有一个人，他没有忘记丹恒，那么丹恒就不会消失。

    丹恒和神明对赌，神只的名讳叫做命运，而丹恒唯一的筹码只有景元。

    命运的谶言是所有人都会遗忘他，那他便赌景元会在所有人之外。

    倘若景元想起他，他们可能就会有一个未来。

    倘若景元始终将丹恒遗忘，这个交易也从来不亏，景元不用因他的消失而感伤，他会长乐无忧，幸福安康。

    丹恒怎会怨他的出尔反尔，他仅仅只会遗憾，遗憾今生无缘再与他同朝暮，共白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