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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ter37 爱与家与生死 (第2/2页)
就化妆,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我终于发现,我不够爱她。要是够爱,我绝不会在那之后才发现端倪;要是够爱,我在答应她去做有风险的事之后,我就该考虑周全;要是够爱,我就该知道她也爱我,所以我要爱点自己,不要让她担心。要是够爱……我应该在爱她的时候,让她知道,她是自由的,我给的爱没那么重,她不用约束自己,想多浪漫就多浪漫。” 有鸟飞过,稀稀疏疏的振翅声,老头儿看着它们,它们消失在蓝天白云里。 他说:“我感到亏欠。” “我当然爱她,但没有人比我更爱她吗?有的,必须得有,起码得有她自己。我爱她,只要她和我知道就好了,其他人不需要知道,我也不必拿对她的爱和其他人作比较。‘没有人比我更爱她’,这句话我说得不妥当,所以我很久不曾说过。” 他也看向了窗扇的地方,静默着,像在与人注视,嘴里却在对凛迩说:“现在,你问我爱她吗?” 凛迩依言说:“你爱她,吗?” “那么,我要说了。” 老头儿再度微笑起来,带有经年不化的从容与穿梭岁月的轻狂,吐字清晰道:“没有人比我更爱她。” 每一个字都有力量,掷地有声。疑惑、震撼、麻醉,凛迩久久没有说话。 “哈哈。” 老头儿看他懵懂,竟然畅怀地朗声笑了两声,没有解释。 因为常感到亏欠,所以要不断弥补。他花了好多年的时间去解开爱人的忧虑与谨慎,她终于不再拘束,自我的浪漫主义使她翩翩起舞。再到后来,儿女独立,他们移居到此地,享用完整的二人世界。 他不付诸于口,只在心中默念:除她以外,没有人比我更爱她。 和凛迩讲了那么长一段经历,几乎囊括了他的一生,老头儿像是只当作倾诉,讲了就是过了,不欲要旁人理解。他悠然地品酌着茶,任唯一的听众慢慢消化。 凛迩似懂非懂。 他对于爱这一个字本身所代表的含义都不甚明晰,只是见到了太多模板,所以有所预判。当老头儿真真正正地、耐心地将名为“爱”的高楼大厦的具体模样勾勒描绘并施工完成,毫不吝啬地展示给他看,他当然迷茫。 他想,爱好像不是那么简单的字眼,不是亲吻的平替,不是耳语的代言,不是风花雪月夜的共奔。 爱所代表的含义,远比这些沉重且轻巧、粗糙且周全。爱又迂回,宛如老头儿一开始开口的否认,到最后尘埃落定的承认。 爱是什么? 他一时退缩,不敢回答。 倏忽,老头儿说话了,将凛迩飘久的思绪拉回。 他看着凛迩,反问道:“你又是出于什么这样问我呢?” 年轻时的伙伴问他,是出于熟稔的调侃;后来有年轻人问他,是出于对爱情的艳羡。再后来,就没有人问了,他和老太太定居在这里,邻居都看得清楚,不需要再问。 时隔多年,这条来自海洋的智慧生灵问了。与之前所有问过他的人都不相同,他眼里是真真空白,他感到困惑,所以发问。 这真是再货真价实不过的疑问了。可真的是吗? 他看向凛迩,安静又同样疑惑的目光。 “……” 凛迩在这样突然的提问下缩了一下手爪,捏在手心的鱼rou成了软碎的物什。 他愣愣的,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得埋头,舔咬了一口碎rou。 “哈哈哈。” 见到凛迩这般局促的神态,老头儿又笑了,今天他笑的次数尤其的多。凛迩想,在这之前,老头儿的笑声合计都没有这么多下。 老头儿笑罢,没有再问。刚才的反问就像是错觉。 他重新拿起筷子,对凛迩说:“吃吧,菜要冷咯。” “……” “这是老头子最后给你的礼物。”沉默的桌前,看着凛迩慢慢地嚼鱼rou,老头儿咂了咂嘴,说道。 凛迩因此看他。 “等你吃完,你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老头儿这样说。 凛迩不解。 “看我做什么?” 老头儿无奈地指着高高的院墙,示意那背后的东西——那里停靠着一辆即将前往临海的车。 他对凛迩解释道:“我送她走,我们的家人都要送她走。可她还惦记着你呢,她舍不得你,你也送送她,好吗?” 凛迩顿顿地说:“送,她?” “是,送她。送完她,你就可以回家了。”老头儿问,“你不是也有家吗?你的家人,会不会着急了?” 其实按他多年前所做的研究来看,人鱼即使存在,也与人类有着显着不同。最大的不同即是人鱼缺乏“家”的概念,对于人鱼来说,他们只有个体意识和微薄的组织意识。 不过,那也是很多年前的结论了,那时候对于人鱼的存在还是猜测居多。而今,老头儿看见了这条人鱼,并与其相处一段时间后,想得最多的是,不能以以往的研究结论来定义他。 老头儿想,按她所说的,以“奇迹”来评价他,很有道理。 提及“家人”,凛迩又想到了息塞。他已经数不清多少次想到息塞。 他看向老头儿,说:“好。” 答应了,老头儿不再多言,只说:“先吃饭。” 他还是想到了。 一片黑暗中,弥留之际,老太太抓着他的手,一字一顿道:“我爱你,子君。” 他是怎么说的呢? 他把她抱在怀里,一如往常的日子,轻声说:“我也爱你,秀秀。” 他们说了太多话,又好像什么都没说,一切不尽在言中。直到老太太似乎有所感,亲吻他的额头,对他说:“我要走了,照顾好自己。” 1 “……好。” 他在哽咽。 他还是忍不住哽咽。 可他的本意不是如此,他不想把这样珍贵的时光花在落泪这件事上。他抖着手,像毛头小子,又像初生牛犊,去摸她的脸。 他的爱人。 情到伤心处,哭泣不可避免。 老太太最后说的是,“让我送送他,子君。” “好。” 她要星星还是月亮,他都会应诺,她都知道。一应诺,就是几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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