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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见血 (第1/1页)
叶永轲分拨叶丛,向着风阳林的方向,一跨一大步,不停地行进。队伍中在一条狭窄的小路上踏过,两旁的草被踩弯,烂糊在地上,深绿色的汁液与黄色的土地融合。 泥土以及植物的气息更为浓重,路两侧高树肃立,野花微晃,叶永轲拂去额上汗珠,深吸一口气,感觉灵魂里都浸润了十里香的气味。 月光一节节往空中攀升,在无言的植物的围观之下,他们走进了另一方混沌无光的天地。 “小子,在干嘛?” 钟立身雕刻的手一顿,把一处的缺口挖得大了许多。他鼓着气放下刻刀,甩了甩手,说:“有事儿?” 黄标咳了一声,两人的距离顷刻间拉近,他侧身,在衣角的掩映下,掏出一根黑色枪杆子,抵在了钟立身腰上。 “我警告你,”黄标压低声线,满脸的络腮胡都在微微抖动,“你要是敢乱来,我不毙你,我先把你老子一刀刀剐了。” 钟立身猛地回头,沾满碎屑的手掌一点点往下移,黄标看着他,扣在扳机上的手指也一点点收紧。 钟立身掏出了一块手帕,递给黄标,示意他擦擦汗。 黄标睁着眼,没接,似乎没猜到钟立身会这样做。 “随便。他是死是活都和我没关系,”钟立身丢下手帕,重新拿起刻刀,上手继续雕刻他的东西,“另外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有事就说。” “不是你干的?” “我干什么了?” “有队人昨晚进来了,现在歇在凤阳林周边的村子里。” 钟立身扯嘴角一笑,说:“黄哥,真不干我事。” 黄标干浊的眼珠锁在钟立身脸上,转了几轮,勉强相信了,道:“我问你,如果来者不善,该怎么办?” “黄大哥,你怎么不去问嫂子呢?” “别提了,你嫂子最近老是不着寨,抓不住影儿,”黄标把枪搁在桌上,“说真的,我真心把你当兄弟,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刚刚对不住了。” 钟立身点点头,始终笑不见rou,“嗯,理解理解。” 黄标一个大背头梳得油光水滑,光可鉴人,反射着周遭的光线。钟立身再雕不下去,于是说:“黄哥,走吧,我请你吃饭。” 黄标兴致高涨,搂着钟立身的肩膀,一齐出去了。 天边酝酿着几缕乌云。烧猪rou档前,香味扑鼻。那烧得焦脆的猪皮颜色像红糖,鲜嫩多汁,看上去好吃极了。 黄标:“老板,给我来一根烧猪腿。” “没有。”老板用肩上搭着的毛巾擦了擦汗,说道。 “这不就是烧猪腿吗?”明晃晃摆出来的难道是牛腿不成?当他瞎呢。 “不卖。” “你什么意思?”黄标脸上现出狰狞的怒气,扒着老板的小桌子,仿佛老板再多说一句令他不称心的话,他定将这烧猪摊子掀了。 老板也怕被人砸了饭碗,只得梗着脖子,边瞪黄标和钟立身,边不情不愿地给他们拿猪腿。 “老子不吃了。” 黄标再忍耐不成,一字一句念出来后,转过身,佯装慢悠悠走到一旁,背手看了看路,瞧了瞧天,猛然回身把摊主的桌子大力掀翻。顶好的猪rou散落一地,一颗圆滚滚的猪眼翻跳着落到黄标那擦得锃亮的皮鞋底旁,就隔着两厘米的距离。 流浪狗从黑黢黢的污水沟中仰起头,乱哄哄地吠叫,闻着味儿冲来,叼去几块rou,跑一旁的空地上开吃。 先是一阵出奇的安静,接着,一声枪响刺破平静的空气,打在那块烧猪腿上,烧猪rou四处溅开,周遭飘散着浓烈的香气,却无人敢说话。 小摊子老板惨叫连连,抱头钻进一旁的桌子底下,口中抖出几句话:“大爷,黄大爷,放过我吧……我上有老下有小,放过我吧,您是慈悲的爷,拿走我这条老命,不也是脏了您的手……” 黄标竖起枪管,装模作样地在枪口吹了吹,走到老板脚下,扯着人的头发吼道:“你不是不卖吗?现在不狂了?” “好了好了,”钟立身脸色阴沉,手按在黄标持枪的小臂上,“行了黄哥,走吧走吧。” 行人早早溜走,街上的人都躲着他们,只有流浪狗饿虎扑食般啃咬着烧猪rou,而臭水沟里,一大串水葫芦浮在上面,圆嘟嘟的叶柄撑在水面上,连成一片翠绿的网。 黄标仍是一脸不耐烦,他把着枪,忽然抬手给了流浪狗一枪。那狗子的头骨炸开,热烘烘的血rou混着脑浆喷射出去,身子歪歪斜斜压在烧猪rou上。它倒在血泊当中,被子弹撕裂的狗嘴微微敞开,缓缓滑出一块咬成rou丝的猪rou。 尖叫,哀嚎,从四面八方传来,扭曲着涌进耳膜。 钟立身凝视着黄标的眼睛,悄悄地握紧拳头。 “呵,”黄标却朝他轻蔑一笑,“我这枪一出,必然要见点血的。走了,兄弟,陪哥们去花馨楼听个曲儿吧。”黄标头也不回,率先离开。 “好。”钟立身如是说,他又站了一会儿,掏了掏口袋,往翻转的桌子上叠了几样东西,方疾步追上去,消失在尽头的青砖墙后。 摊主老板哆哆嗦嗦钻出来,亲眼见到这一地狼藉,心中又惊又气,又怕又恼,那只狗死相凄惨,两只眼珠凸出来,对着他的方向,让他不寒而栗。 老板往前走了几步,拿起那几枚叠得整整齐齐的洋币,哭着不能自抑。 住在附近的女人,早已观察多时。她牵来一串穿着破烂且脏污的瘦小孩子,围着狗的尸体指点指挥,不一会儿,孩子们便扛起狗尸往破茅草搭建而成的家中去了,连那块烧猪rou也没留下。 死都死了,拿回去吃一顿,还能填肚。 而枝头歇着的乌鸦,向天举起长喙,不满地叫唤。最后,它飞下地,去啄食滚在地面的猪眼球。一喙下去,眼浆爆开,像一刹那绽放的火花……虽在微弱的声响中灭亡,却变成了另一种形式的存在。 风吹过来,黑云渐渐散了。 在另一片山头,晚归的农民,唱着不知名的歌谣: “青山晓云西阴东阳 白日纵歌大雾作伴 流浪的人在何方 走过的路齐整整铺在河岸 说过的话飘飘乎迷失山南 你杳无音信你借酒消愁 你说为何飘落数载最终孤栖他乡 下雨...下雨... 逢人常问家在何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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