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几_第二章与相依为命的人相遇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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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与相依为命的人相遇 (第1/1页)

    一九四七年二月二十七日,我们听到广播,才知道台北原来发生武力冲突,在那样的环境下,大家被压抑的引信终於引爆,三月二号,我看见一群年轻人在喷水池前演说,激昂的控诉国民政府乱杀人,全台都发生Si伤惨重的流血冲突,他们荒乱跑进市长官邸,而市长被赶了出来。

    演说一直持续到三月八号,当天下午放学我并没有看到演说的年轻人,但听到此起彼落的叫声,经过镇上喷水池时,我看到怵目惊心的画面:军队拿着枪,疯狂扫S市井小民。

    我连滚带爬的冲进路旁的商店寻求庇护,确保枪声消失我才走出门外。但我发现身上的负重消失了,里面还有课本和姓名贴,Si定了,因为要是被政府拿走我就Si路一条,可能还会连带爸妈受罪,当时我很焦虑,回家完全不敢说这件事。

    但很可惜的,我也没机会说了。

    当我走回家时,马上感觉到不对劲,村子安静得连落叶的声音都能听见,家门没锁,我赶忙冲进去,里面一片狼藉。

    柜子被翻乱,桌椅倾倒在地上,窗户玻璃从外面被打碎,木头地上有血迹和碎玻璃。

    我绕了家里好多圈都没看到人,於是我起身问邻居,但挨家挨户寻找都看不到个活人。

    回到家中,我打扫好整个家,跪在门口。我多希望他们只是暂时离开,为什麽不把我一起抓走?

    我跪了不知道多久,也好像睡着了,脚麻掉我才倒在地上。好痛,玻璃没有扫乾净,刺到我大腿里去了。我才离开不到一天,这里到底发生了什麽难以想像的事?

    「我好想你们,不要丢下我……」想着这些未知和恐惧,我扛不住,回到房间独自啜泣。

    突然,有人急促的跑进村子,在寂静的村子中,他的喘气声很是明显。

    从房间的窗户看不到村口,我快速跑下楼,赶忙打开橱柜,再掩在家门後,必要时可以躲进橱柜,用门缝偷偷观察他,但我不是看到迷彩军装的军人,也不是配枪的警察,而是穿着T面衬衫,长相清秀的男生。

    「有人在吗?呼……呼……」他气喘吁吁,我从衣柜走了出来,猛一看才发觉清晨了。

    我不敢太大声,我怕他是坏人,虽然我要是被抓走大概率就可以知道来龙去脉了,但想到这边我又有点却步。

    思索再三後,我还是鼓起勇气踏出那步:「你……你是谁?」我悄悄缓缓的吐出几个字,心脏是跳得飞快,彷佛枪毙前的紧张感。

    「凌安。」

    「我叫杨安翔。」他的名字是我很少见到的单名,而我们都有安字,是啊,这年代谁父母不希望小孩能平安呢?不奢求什麽,平安就好。

    「我是隔壁村喷水池前商店的小孩,你知道发生了什麽吗?」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昨天在你家稍微躲了一下。

    「很抱歉,我也才刚回到家,什麽都不清楚。」

    我和他之後就没有说话,把他带到了二楼,用房间的水壶泡了家里仅有的茶叶给他。

    「没有热水了,只剩这个,将就点喝吧。」听起来可悲,但这是我唯一拿得出的东西了,连乾粮饼乾都被抢走了。

    「没事,谢谢。」他啜饮一口,但我知道其实茶叶是罐底的残渣,虽然过滤过,但喝起来跟白开水一样,当然之後他就没有再喝。

    偷偷瞥了他的面貌,一文弱书生,清秀整洁,长得有几分姿sE。

    我大概了解他的状况,他从外地读书放假回来,就看到这样了。两个村子,两个人,烦忧却大於两份。我看到了他的焦急,我也一样,他说有人散播共产思想,於是两个村都不见了。

    我们是已知的幸存的唯二。

    就这样,我们日复一日去镇上寻找消息,但大家都只字未提。听到我们是村子来的,有些人甚至忽略我们,应该是怕被牵连吧。

    「怎麽办……我不想善罢甘休,哈哈哈。」我们相视而笑,感觉好苦。

    没有再说话,走着走着走到了学校前,看着铁锁链封住的校园,杳无人迹的草皮与楼道,好孤寂。

    心也冷了一截。

    我们走了一段路,悠悠晃晃,忧忧晃晃,走到了他们家商店。没有经过他的同意,我默默地拿了些商品,准确来说都是必需品,举凡家庭常备用药到零食饼乾。

    他从门後走出:「也不用全拿啦,应该是还回得来,应该吧。你看这是什麽。」

    映入眼帘的是被烧毁的黑sE书包,烧痕几乎占了一大半,但背带的校徽没有燃烧殆尽,还是看得出来和我同款的书包。

    「这好像是我爸烧的,他之前说要是出事了,他把所有会留下证据的东西集中到一个房间放火,书包也是这样烧掉的,这样就不会有问题。」我从他手中接过那个书包,拉链的草编吊饰引起我的注意。

    这是我的书包!

    「你看!这是mama在小时候生日编给我的稻草人,她说只要把事情和稻草人说,再从它身上拔掉一根草,只要草能漂浮在水面上愿望就会成真!」我终於可以心安了,至少确立灭村的真相与书包无关,应该是躲进商店时落下的,那时候太匆忙离去了。

    「我以为你不信神明的……」

    「我是啊,这不算神明吧,只是一种信念。」一种扶持我活下去的信念。

    之後几天我们去同镇的各个村落打听消息,但都没有实质消息,还要时时提防警察,真的很消耗T力。

    「村里卖的地图全部圈完了。」

    「所以基本上是没机会了吗?」

    「真聪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怎麽办,我甚麽都没有了,哈哈哈哈哈哈哈。」该Si的国民政府,哪怕他晚一点来抄家,我也甘愿一起被抓去,至少我能家人在一起。

    他转过身,m0着我的头紧紧抱住我。

    「你还有我。」

    那晚,我们在商店二楼的房间睡着了。

    之後我们不断奔走,出城进城,凌安的书也读不下去了,但消息着实封锁的紧,打听不到甚麽。

    我们几近放弃。

    凭藉凌安家的食物,我们度过了几个月。不过食物和消耗品有些过期,有些被吃完了,我们才意识到资源的稀缺X。

    「这样好了,我会开始打工,你就安心读书吧,只要你不说户籍,镇上的高中还是能上的。」他喝了啜饮了那依旧清淡的绿茶,我想他也是深思熟虑,下定决心後才和我说的。

    我不是不能理解,但凭什麽这个素昧平生的人要肩负养我的责任?我想我对凌安的愧疚和自责又加深了不少。我没有说话,拿起茶杯走回楼上的房间。

    眼泪滑落到下颚线,重重的滴落在阶梯,他在背後哽咽的说:「我就当作你是答应了。」

    我回到二楼,把稻草人拿出来:「呐,我跟你说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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