捌、蛰伏(3) (第1/1页)

    步长雪朝着崖边走去，沿途不忘四下张望，寻找盛无缺的身影。

    林中无风，静得只剩下寥寥虫鸟啼鸣，与自己行走在林间的沙沙声。方圆几里都不见有人的踪影与动静，她索X加快了脚步，直接朝山崖的方向而去。

    果真，在距离山崖不远处，步长雪便看见了一道逆着光的背影，臂膀横举在身前。

    再走近一看，那人的前臂上，竟还停了一只鸢鸟，像是在群山间恣意翱飞得累了，遂栖在了崖边这一名临风而立的男人手上。

    「师父！」步长雪喊道。

    盛无缺转过头来，见是步长雪，蔼然一笑。随即前臂一振，那鸢鸟顺势展翅腾飞而去。

    「师父怎麽不多在屋里休息，跑这麽远来了？」步长雪那副因担忧而皱得苦苦的眉眼，惹得盛无缺一笑。

    「你们可别真当我废了，我身上是有些伤，但那不过是因为先前被那群流寇擒住，没能好好调养，才一直没有痊癒罢了。这一二日你们待我细心，又吃饱睡足，想必很快就不碍事了。」盛无缺宽慰她道。

    「要真是这样就好了。师尊既然要参加天下剑试……可得快点把身子养好才行。」步长雪低下头，讷讷地道。

    盛无缺笑r0u了r0u步长雪的发顶，复转回身，望着前方远山绵延的旷阔景sE，吁出了口连自己也没察觉的沉沉长息。

    「师尊是觉得屋里闷，才出来走走吗？」一旁的步长雪听见了这声长气，望着他的背影问道。

    「跟这辽阔的天下相b，何处不困人呢？长雪，你来看看，」盛无缺将步长雪唤到身侧，一同望着苍穹下峦峦相连的群山，空中不时有鹰鸟呼啸飞过，「世间还有b这片景sE更迷人的风景吗？」

    「难怪师尊以前，总Ai一人在後山的崖边练剑。」步长雪放远了目光，望着这片鲜明的风景，想起的却是陈旧的过往。

    「南槐派地处山巅，景sE自然b这里壮阔千万倍。」盛无缺不禁往前跨了一步，步长雪下意识地出手抓住他的衣袖。

    「长雪？」盛无缺疑惑地回头。

    「啊、抱歉，长雪踰矩了……」步长雪赶紧缩回手、低下头。可盛无缺却捕捉到了她垂首前面上的一丝惊恐。

    「你是怕……为师坠崖？」盛无缺如是猜测，只见步长雪愣然地点了点头。

    「七年前，听说师尊是坠崖而亡的，有好一阵子，我一直梦见师尊掉到深谷里，才伸手想抓住，就被自己吓醒了……」步长雪说着，竟然微微红了眼眶。彷佛七年前那一段忍着悲痛的孤寂岁月，又鲜明地在心中醒来。

    当时被噩梦吓醒後、攒着棉被暗自啜泣的自己，恐怕是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竟有再与师尊重逢的一日吧？

    步长雪是个对自己的情绪迟钝的人，只有在眼下与盛无缺并肩的宁静时刻，她才鲜活地感受到自己内心庞大的喜悦，那份狂喜，甚至有些不真实。

    步长雪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澎湃，怕自己又在盛无缺面前失态。

    却没想到，盛无缺竟温柔地将她搂入怀中，他那泰山崩於前也不见丝毫动摇的坚毅神情，此时也柔软了些许：「自收你入门，也不过两年的师徒情份，你却如此挂念为师……说实话，为师从没想到，这当是我在派中最大的福分了。」

    步长雪却在他怀中用力摇了摇头：「当年若不是师父救了我，只怕我早已不在世上。」

    这个怀抱，就像当年盛无缺从乞儿群中抱起被打得奄奄一息的自己一样，牢靠且温暖。

    步长雪虽然怀念，却也不再是当年那个荏弱无助的小nV孩了，自知不能再这麽贪恋撒娇，待到她私心已足，便放开了盛无缺。

    从他怀中微微退开时，她瞥见脚边地上有根树枝，弯腰捡了起来。

    「师尊当年答应长雪，等回来就验收我的剑法，如今可还算数？」她双眼闪动着光芒。

    盛无缺先是愣了一会，随即回过神来：「──当然算数。来吧，让为师看看，你的剑法JiNg进到了什麽地步。」

    「那长雪，就请师尊赐教了。」步长雪以手中的树枝为剑，摆出了剑谱的起手式，如鹤鸟临风而立之姿。

    山风吹拂过她静止的姿态，撩起她鬓边的发，她不急着开始，而是随着阵阵清风调整着自己的呼x1，直到自身吐纳，已与清风合一，融动於静，她眼神锐芒乍露，迅然踏出了第一步！

    她身姿旋动，将一招一式、一步一剑如行云流水般演练出来，宛若一卷生动的画轴，在盛无缺眼前翩然而舞。後者望着这份自己一手所创的剑谱，双眸静如止水，未发一语，只是专注且沉静地看着。

    虽然请师尊赐教，不过是方才脑中灵光一闪的念头，可步长雪等这一刻，却已等了许久，彷佛她真的一直准备着，哪日能将这一切呈现在盛无缺面前，即使是在梦见他的夜里也好。

    这份全神贯注，让她手中的树枝多了一份灵动，连林中的风彷佛也受其牵引，随着她旋动的身影流转，替她挥出的剑法增添了一GU不失锋锐的清气。

    整套剑谱舞练完，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天sE也渐露一丝昏颓。步长雪从最後一个动作收停、放下手中树枝时，已经有些微喘，可见方才展演的一切，尽管不是实战，她都投注了全副JiNg神。

    「没有为师从旁指导，还能练到这样的程度……长雪，为师真不敢想，这些年来你该有多辛苦。」盛无缺深长一叹，虽不是直言称许，却已是向来严厉的他、最难得的赞叹。

    那是他的剑谱，他明白如何评断，步长雪初入门时，并没有过人资质，不过是自小过着刻苦日子，让她b其他nV弟子T质更JiNg实，也b其他人多一份韧X。可单凭这份韧X，竟也将她锻链得如此出sE。

    「不过，剑法中有几处……你似乎改动了？」盛无缺问，脑海中回想着方才的演练、以及……前几日夜里蒙着面与她对战时的情景。

    「这是因为……」步长雪知道盛无缺必定会注意到，她也没什麽好隐瞒的，便坦承不讳：「是长雪修练得不够，辜负师尊的剑法，先前对上流寇，有几招总是会让对手逮住破绽，为了能顺利完成这次的任务，长雪便请容殊师兄帮我，暂时改掉了我用得不好的部分，还请师尊见谅……」

    步长雪低下了头，虽然她知道盛无缺必不会责怪自己，仍是对自己无法发挥剑谱的威力而羞愧自责。

    盛无缺将厚实的大掌搭在步长雪的发顶上，浅笑了声：「这套剑谱是以我的身材、身法为基准所创，若有不适合你用的剑式，也无可厚非，真用不了，改掉也是好的。总不能叫你Si守这套剑谱，守得自己的命都没了。」

    「长雪明白，可剑式一改，便失了原先的威力，长雪一直觉得遗憾。等回了南槐派，再请师尊好好指点长雪，可以吗？」步长雪抬起头，仰望着盛无缺。

    「这是自然。」盛无缺温和一笑，「天sE不早了，咱们也先回去吧。」

    「嗯！」步长雪满意地一点头。

    两人遂转身朝着山村的方向往回走，穿过树林时，林荫筛下了层层Y影，笼罩着师徒二人并行的身影。而在错落的幽微光影间，盛无缺的眸中浮生一丝复杂的情绪，谁也没有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