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你越是冷落他 (第1/1页)

    浮标不断缓缓下沉，终于到了某个临界点，轻轻一跳，然后漂浮着回到了原点，湖面轻轻荡起涟漪随即恢复平静，仿佛刚刚无事发生。

    鱼脱钩了。

    徐笑文瞳孔微缩，呼吸急促起来，脸上阴晴不定。

    秦桁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捏着他的呼吸与脉搏，湖光浅浅地映在他眼镜镜片上，看得徐笑文浑身发寒。

    徐笑文喉头一滚，扯了扯嘴角：“当、当然不是。”

    “……”秦桁不动声色地盯着他，看不清神情，也看不出是信还是不信。

    徐笑文舔了舔虎牙，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露出一个看起来更阳光更自然的笑容，好像由回到了自己从容的姿态，定定看向秦桁的眼睛：“真的，老师，没骗你。”

    说完，他稍稍压住嘴角，眼神下飘，又撩起眼皮，再看向秦桁时眼睛里已经含了水汽，笑容变得苦涩起来：“我怎么会拿自己的安危去冒险，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呢？”

    “你不会吗？”秦桁的手收紧，只要他再收紧一点，徐笑文就会逐渐窒息。

    而对方却好像没有挣脱的意思，依旧是那副……做作到逼真的委屈样子，好像秦桁现在马上掐死他他都无怨无悔。

    “……”秦桁叹了口气，深深看了徐笑文一眼，好像妥协一般松开了手。

    至少徐笑文以为他妥协了。

    以至于三天后，他好不容易贿赂了李老师，抱着一束花找到了避了他整整三天，现在正在外面吃晚餐的秦桁，却发现对方对面坐着的黑裙女人十分眼熟之后，才隐隐发觉他好像错了。

    他皱眉，隔着茶餐厅的玻璃窗看见两人坐在同一个卡座里交谈。

    不是拼桌。

    他握紧了手上的花，从包里翻出一个口罩，扣在了脸上，大步走进茶餐厅，卡着秦桁的视觉死角，在他们隔壁卡座，秦桁的正背后，隔着一个软沙发椅背的距离，落了座。

    椅背足够高，徐笑文往下稍微滑一滑，对面就看不到他的发顶。

    服务员上前替他倒水，示意他扫码点单后便离开了。

    他的偷听进行得很顺利，秦桁的声音不大，但也不算小。

    “……证据。”

    他坐稳，只堪堪听见对方一句话尾。

    证据？

    徐笑文心里一紧。

    紧接着，对面的女人也开了口：

    “那天你们真的什么都没发生吗？小秦，有什么事情不要瞒着老师，老师很担心你的安危，就算没有拿到证据也没关系，发生了什么可以告诉老师，我们一起想办法。”

    女人的声音听起来温柔又急切。

    “真的。”

    刘云担忧地看着秦桁：“小秦，孩子，你是不是不想让老师担心所以不说？没事的，是老师有求于你，无论如何你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秦桁平静地摇头：“这是我应该做的，老师放心，我有分寸。”

    刘云抚着胸口，厚重的妆容下满是憔悴：“小秦，好孩子。老师应该谢谢你。老师当年帮助你是因为你还是我的学生，不是图你今天回报我，如果有危险，一定要告诉老师。”

    秦桁低眼：“我知道了。”

    “唉，”刘云叹了口气，语调颤抖，“要是那个徐什么……徐笑文，有你一半，也不会是现在这样。我们老刘好心指导他，不收他的钱，如今却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

    说着她深吸了一口气，手掌抵住额头，胸口的起伏急促起来，声音里好像也带了哭腔：“怎么办啊，可怎么办啊，我们老刘一辈子老实本分，清清白白，就因为他几句话，现在工作也没了，名声也没了，就算治好了，还有可能坐牢……作孽啊！作孽啊……

    “那个学生却跟没事人一样，凭什么……”

    “老师。”秦桁将纸递过去，看起来依旧很平静，不知道是性格使然还是对这种情况早就习以为常。

    刘云抬脸，接过秦桁递过来的纸抹了把泪，泪却止不住，她看着面前坐得笔直的秦桁情绪激动起来：“凭什么呢？凭什么啊！他们凭什么？！就因为那个学生是cake，我们老刘是fork，我们老刘就有罪吗？”

    餐厅里的人全都看向了他们，然而离他们最近的徐笑文却没有，他死死低着头，手里的花束被他捏得弯折过去，手上青筋暴起。

    隔壁一阵簌簌声，秦桁好像起了身，不久，女人也平复了些许，声音里仍然带着哽咽：“他有个好老子，我们老百姓哪里斗得过。他老子是什么好人么，那个姓于的就坏到了骨子里，你不知道吧？他老子姓于，他跟他妈姓，但他妈早死了，他妈可怜得很，她就是……”

    “嗡——”秦桁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突然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

    刘云擦了擦泪，看向秦桁：“小秦，没关系，你去接吧，不耽误你工作。”

    秦桁却没有动作，仍旧站在刘云身侧安抚她，他的目光落在亮起的手机屏幕，语气平淡：“没事，不是工作。”

    刘云也随着他的视线望去，看清了来电联系人的名字，她擦眼泪的手微微一顿：“徐笑文……那个学生？”

    “嗯。”

    手机依旧不依不挠地震动，刘云狐疑地看向秦桁：“你不接吗？”

    “不用。”

    来电到了时限被迫终止，手机也重新熄屏。

    刘云一瞬不瞬地盯着秦桁的脸，抓住了他的衣袖：“小秦，我知道你心地善良，但是老师真的很需要证据，如果……”

    “老师，”秦桁轻声打断她，“这种学生就是这样，你对他太热切，他反而没兴趣；你越是冷落他，他就越想往上凑。”

    秦桁目光下落，落在刘云桌面倒扣的手机上，透明镜片冷光凛凛：“希望老师能给我一点信任。”

    “你……”刘云扯了扯嘴角，“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老师当然信任你。”

    “那就好。”秦桁颔首，轻轻将刘云拽着他衣袖的手推了下去，“老师慢慢吃，帐已经结过了，我还有工作，先回学校了。”

    秦桁理了理衣摆，大步向门口走去，离开前，他的视线好似不经意间扫过他们后面那个卡座。

    然而那里什么人都没有，只有桌面上一束花被拆开，折断，七零八落，横尸在这光怪陆离又叵测的城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