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谷 (第1/1页)

    佑里站在一扇铁门前，脸sE十分难看，但还是深x1了一口气，按响门铃。

    「来了??哦，是神内学长。」英二从铁门後探出头来，确认来人之後，将门板推开。佑里走进玄关，看着英二身上的背包。

    「抱歉，学长，我刚好要离开了，下次再一起聊吧！」说着，英二朝屋内的佐原挥了挥手，穿上鞋子，侧着身从佑里身旁离开。

    大门关上後，屋内恢复成一片寂静。佐原站在客厅里，手上拿着两个杯子，和佑里对望。

    「进来吧。」他抛下这一句，便走进厨房。佑里这才脱掉鞋子，踏上木制的地板，朝矮桌走了过去，坐在靠墙的那一边。佐原清洗完杯子後，便回到佑里面前，也坐了下来。

    时间流逝，yAn光的角度几不可见地微微偏移，但桌边的两人一人翻着漫画、一人凝视着桌面，没有人开口。佐原拨到一旁的浏海在他翻页时往下坠，在他脸上打上一道薄而浅的Y影，突如其来的动作让佑里移动了目光。

    几乎就在他看向佐原的同时，对方阖上书本，站了起来。

    「我去泡咖啡。」他简短地说明，转身走向厨房。

    「我本来想逃跑的。」他一转身，佑里便突然发话，只说了一句，又陷入沉默。

    佐原低头看着这样的他，叹了一口气。

    「我对你知道得太少了，先让我从了解你开始吧。你这些年都在做些什麽、背负了什麽、扮演着什麽角sE，都说给我听吧。」他停顿了一下，又说：「但是我渴了，我先去给我们弄点喝的，回来再听你说。」

    这麽说完後，他便迳自走进厨房。没过几分钟，房间内就飘散着熟悉的咖啡香气。既温暖，又柔和，让佑里一想到最糟的结果是再也闻不到这个气味，就打从心底感受到一GU从未有过的无助与害怕。但他不能将这些说出口，因为这都是他自己造成的。

    佐原端着两个杯子回到座位，将其中一杯推到他面前。

    「小心烫。」

    佑里伸手接下，犹豫了一会才开口。

    「神内跟其他所有名门大家一样，都是黑白通吃的家族。」

    在接下来的近一个小时内，他向佐原描述了父母的家族T系和事业分支、进入神内家以来的生活方式、作为实务学习参与过的工作，自己总是缺席的理由、跟着长辈们去过的国家、参与的议程类型，以及实际上现在在他手中的权力与责任。

    「父亲为了重新打磨我的意志，让我从灰sE地带开始学起。我在那里学会了一些??解决事情的方式。就算对各式各样的苦衷一知半解，我也不作他想地完成每件工作，对於这些决定所带来的苦难高高在上、冷眼旁观。因为我觉得，我已经实际认识一个身处燎原野火的人了。如果你可以决定自己的人生，那这些人也可以；如果做不到，那同情他们也没有用。」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抿了一口咖啡，Sh润已经变得乾燥的嗓子。

    「但事实证明，这种把每个人的苦痛一概而论的想法，真的十分天真无知。知道这个事实以後，我就放弃了努力当一个法理内的好人，因为我不想为过去和未来的罪行担负良心谴责。然後，你用跟我借来的监视器举证你父亲的事就发生了。」

    佐原沉默地倾听他每一个决定背後的动机。他的想法、思量，如今都一一摊在yAn光下，像翻开一组两两成对的牌阵一样，和英二的叙述彼此对应，真相昭然若揭。

    大致听完後，佐原才开口问道：「所以，你原本都没想过这件事要怎麽收尾，到决定告诉我真相的时候，才计画要从我身边逃走？」

    「嗯??我本来想，等到毕业就去国外读书，从此离你远远的，反正英二可以代替我陪你。我想你一定会原谅他的，因为你知道错的不是他。」说着，佑里虽然努力控制语气的平稳，眼泪还是无法控制地掉了下来。

    「但我还是想为这些年来所有的错误对你道歉。我不想失去你，你是唯一接纳我的全部的家人??」泪水一滴下来，他的声线就开始颤抖，语速也越来越快。「对不起，我总是这麽任X，总是仗着你的温柔和偏Ai，一错??再错。」

    看他这样x1着鼻子，桌子都被眼泪滴Sh了，佐原再次站了起来。佑里看他离开，顿时心里一慌，本想说些什麽，但还没缓过气，就看到佐原从书桌上拿了一包面纸回来。

    「一个有能力伤害别人、并且不会遭受惩罚的人，要选择不去伤害跟自己对立的人，我想是很困难的。我不想说什麽当时你还小、不懂事，也不是想用这种理由为你开脱，但在这件事上，那是不争的事实。」

    佐原一边说，一边cH0U了几张面纸递给佑里。

    「??但是把英二扯进来的时候，你已经不小了。」

    佑里一听到这句话，便马上把眼泪抹掉，说：「我知道，我会跟他道歉，真的很??对不起??」然而，他越说越发觉自己除了道歉之外，没办法讲出任何话。

    他不是有意要伤害任何人的？不，他的确有意伤害了英二。他会为这件事负责？事情发生後的负责，又能挽回什麽呢？

    请求他们的原谅？

    他有什麽资格，在这一连串的失控之後，还这样请求？

    「我会??呜??我会离你们远远的??不会再??不会再造成??任何??麻烦??」

    所以，请??

    止住眼泪，也把话都说完之後，佐原将他送到门口。

    「但是，你以前总是很不坦率呢。发生了什麽事，让你决定来找我谈？」

    佑里一面穿鞋，一面小声地回应道：「有人??阻止了我继续犯错。」

    佐原听不太明白，但想来应该是好事，便没有继续追问。当佑里走出大门时，他突然想起了桌上半满的咖啡。

    「咖啡??下次再喝吧。」这样说着，他送走了佑里。

    佑里在倾满斜yAn的走廊上前进，一瞬间，眼前闪过了家里Y暗的长廊。他忍不住停下脚步，转头望向天空。

    「真是美丽啊。」他失神地低语，想起了刚才佐原问的问题。

    究竟发生了什麽呢？那天晚上，在那老旧的房子里，歇斯底里的自己，以及一句话也不说，只是伸出手来，握住他手中点燃的打火机的白土。汽油的味道似乎又盘绕在空气中，一旁是命悬一线的敌人，眼前是深不见底、逐渐扩大，直到他认为自己再也跨不过的裂痕。

    白土握着他的手不放，带他从本应燃起烈火的黑暗里，以坚定不移的步伐，横越那道荒芜的深谷，一起回到了被上弦月照亮的夜sE之中。